托馬斯就這樣站在陷阱旁冷漠的佇立片刻,隨後拉起正蹲在陷阱旁望著下方,那位始終保持沉默的少女的小手,離開了這個陷阱,走向了荒野遠方。
走著走著,莎娜忽然極力掙脫開了父親的巨手,然後轉過身來,頭也不回的跑了去。
她又回到了陷阱這裏。
莎娜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出於看著這個男孩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是因為他可憐,她當時可沒想那麼多。但在剛才轉身回跑的一瞬間,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部位,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像是擺脫了什麼東西的束縛。
這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是源自於壓抑在心靈深處已久的,一個名叫“善念”的釋放。
在以前的流浪歲月裏,莎娜曾不止一次的看見過那些流落街頭,孤苦伶仃的小乞丐們,因為瘟疫,因為輻射,因為喝不上幹淨的水,吃不到稀缺的糧食,而如同在蕭索的深秋季節,枯木上飄落下的黃葉子,在隨風搖曳中草草結束自己卑微的生命。
莎娜的夢中,可是有很多時候,都會夢見高大的父親離自己遠去,自己也成了一片隨波逐流的花瓣,客死在一個寂寞荒涼的地方。
這個名叫“善念”的舉動,在很多年前莎娜生平第一次,麵對著一個比她還要小的流浪小男孩釋放它的時候,就被父親的一句話打斷了。“你把食物給了這個陌生人,你吃什麼?”對,就是這麼幾個字。托馬斯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荒野獵人,他並非救世主,隻能勉強保持住自己和女兒的溫飽。
父親回過身來,慢慢的走向站在陷阱旁望著下麵發呆的女兒。彎下了腰,將光頭湊到女兒的耳邊,輕輕歎道:“就這麽個笨蛋,你把他救上來以後??????他一樣會死。”
“試試看。”莎娜說,“把他救上來再說吧,托馬斯。”
托馬斯環望了一下空曠的荒野四方,發現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跟上來。然後低頭冰冷的看向井底的男孩,淡淡地說:“算你運氣好。”
父女二人開始在陷阱附近尋找下井的草繩。荒野上,凡是區域獵人們刻意設置的陷阱,都會在周邊位置留下些草繩一類的東西,一是為了給自己的獵人夥伴們提個醒,以免誤入陷阱,二是為了方便下井捕捉獵物。
在離陷阱七八米遠的地方,托馬斯發現了一根不應該生長在這裏的,胳臂一般粗細的天然樹藤。看來跌入陷井中的這個男孩真的是初出茅廬的笨蛋,居然沒有一點荒野常識,這麼粗的草繩居然看不見,托馬斯想到這裏,苦笑了一聲。
就在托馬斯將男孩從井底拉上來的時間裏,荒野的遠方,有七八個隱匿前進的變異獵人,正在向著這片區域,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接近著托馬斯。
將男孩救上來之後,托馬斯沒有問男孩來由,就帶著莎娜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隻留下男孩一個人,孤單的站在陷阱旁,茫然的望著遠去的父女兩人。
忽然間,前行中的托馬斯眼皮猛烈地跳動了幾下,那是察覺到四周有風吹草動的異樣征兆。他立刻轉過身來,望著後麵的世界,就發現荒草萋萋中,隱約出現了幾個猶如鬼魅般疾馳的變異人影像。
從剛才救男孩的時間算起,到現在也不過區區十來分鍾,而從這麼短的時間內,從十幾裏外的荒野遠方,幾個變異人出現在托馬斯視線裏的速度實在太快,那就可以判斷出,這幾個變異人,也肯定有著和之前那個野狗跟蹤者一樣的變態速度。
托馬斯的腦袋裏,正快速計算著這些變異人與他之間的距離,以及變異人在荒草中的潛行速度,最後他決定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開火!
若是逃跑,那麼最多超不過二十分鍾,勢單力薄的父女二人就會成為這些變異人手裏的甕中之鱉。
很快的,托馬斯就幾乎打光了所有的子彈,用去了三十二顆,卻隻放倒了三個變異人。在托馬斯的第一聲槍響後,其中一個變異人便迅速地躺在血泊中,剩下的變異人的行動立刻變得緩慢起來,並借助著荒草的掩護,繼續毫無規律的前進。
變異人並沒有向趴在荒野中借助草叢掩護的托馬斯直接開槍,做命中率不太高的魯莽射擊,而是繼續緩慢的潛行,而每當托馬斯的槍口再次瞄準對方時,對方的佝僂身體總會詭異的左撲右跳,讓托馬斯的子彈落空。
托馬斯不斷地開槍,也不斷地用粗糙的大手接連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這坎坷半生,他也算是走過不少地方,見識過不少的稀奇之事,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敏捷如野狗的變異人集聚到一起,會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