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此恨無關風與月(3 / 3)

沈曄宇定定的看著她,不可抗拒的神色,“我不會答應。”

“哈——”一陣放肆的笑聲突兀的響起,帶著強烈的快意,又是如此的悲涼,看到他這樣,她也許應該高興,“表哥,好久不見,你們整日裏隻想著些愧疚後悔什麼的,竟是從來沒有人關心過這孩子一星半點兒的麼,看看他,表哥,你有沒有發現,他比你還要冷血無情。”

“你住口。”沈昱宸目光如劍,才平複下的殺心又起,勢不可擋,他可以無視親人,可以習慣一個人,但絕不忍受白瀲風的侮辱,殺她原本就是他留下的目的。身形瞬移,手中匕首勢如閃電擦著她翩起的裙角劃過,白瀲風竟遠遠的躲了開去。

“宸兒住手。”

“她不死,我永遠不會認你。”第二次他將手中利刃指向生父,神色冰冷,將所有的恨意,怨念,通通都用冷血掩埋,“你最好不要插手。”

“你殺不了我,”白瀲風眼角微微上挑,一字一句,猶如惡魔,“你的父親有沒有告訴你,知道你要殺我,他特意渡了些功力給我,聊以保命。”

“你胡說些什麼。”沈曄宇怒斥,轉而又對上沈昱宸愈加冷冽的目光,他又信了。

七歲的孩子手握利刃,再也沒有了顧忌,絲毫不掩飾他的嘲諷,“你以為你這樣護著她我就沒有辦法了麼。”言罷,小小的身影快速地動了起來,伴著一陣清脆悅耳的金屬撞擊聲,一聲聲猶如天籟,帶著心中最美妙的夢,一點點惑亂你的心神。

素玥銀環。

玉蟾仙子夭夭腕間的五隻明亮銀環,天下第一暗器的素玥銀環,自瀧澤之戰後,終是再現世人眼前。

沈昱宸自小住在未名居那兩裏枯萎的櫻林,那裏完整的保留著那個妖嬈女子的一切,其中自然包括素玥銀環的使用方法,那是世間沒有第二個人能用的第一暗器,他雖不精,對她也夠了。

白瀲風站在中央,她原本不懂武,體內那道強大的真氣也是一個不相識的紅衣女子渡給她的,她沒有跟人練習過,隻能憑著從前懶散學過的一些護身招式勉強保護自己,這混亂的人影,無處不在的樂聲,晃得她頭痛欲裂,眼前淩亂模糊,望著周遭的雕梁畫棟,她似乎又回到了姑母的寢宮,那已是世上最後一個疼她的人了。

樂聲戛然而止,漫天的幻影合於一處,那個握著匕首的孩子轉眼就到了她的身前,雪亮的刀刃閃著寒光就要將她擊破。

“宸兒。”沈寧芊忽然開口,透著不忍,淩厲的氣息有過停止不前,刀刃停在白瀲風身前一寸處,沈昱宸偏過頭,看了沈寧芊一眼,沈家唯一一個他喜歡的人,第一眼見到他是笑著的女子,給他跳舞,請他伴奏,強硬抱著他的寧芊,然後,他聽見了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他小小的身體顫了一下,沈寧芊不可置信的吸氣聲,轉過頭,望見白瀲風得意的笑容,她的手中握著一把短刀,穿過了他小小的身體,刺透他的心髒,“我說過你殺不了我,既然是我讓你來到這個世上的,那麼也該我把你收走。”又一聲刀刃入體的聲音,她的臉上露出極其痛苦的神色,離她身體僅一寸的那把匕首,已經完完整整的刺入了她的胸口。

“宸兒···”驚叫四起,沈昱宸拔出匕首,狠狠地將對麵的女子推開,轉而抬手一揮,將要靠近他的人通通斥退,“你們走開。”

勉力站定,頭上的汗珠伴著身後刀尖的血珠一同落下,一雙冷冽的眼睛緊緊盯住了對麵的女子,咬緊了牙,“就算是死,也是你先死。”

他終於看到那白衣的女子倒下,白衣白裙鋪了一地,白如水,紅如蓮。他小小的身體也相應倒下,最後他看向了沈曄宇,他的父親,動了動毫無血色的雙唇,卻已經沒有力氣再說出半個字。沈曄宇望著那仍在他身體裏短刀,他一身雪色的衣服幾乎全成了刺目的血色,他便在這到處彌漫著的血腥裏閉上了雙眼。而他的父親,宇國的太子,跪在他的身旁,幾近崩潰,他聽到了,即便是這個小孩再不能說出一個字,可他依然看懂了,他說:“我還給你。”把命還給他。

他隻是個孩子,是個隻有七歲的孩子,他不會笑,不會哭,不會痛,即便是最後一劍穿心,他也沒有輕易顯露哪怕一絲的痛苦,如此倔強,如此固執,他什麼都沒有,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感情,所有世間最普通的一切他都不曾擁有過,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還給你,生來不被祝福,死也不欠任何人。

慕汐月抱著孩子浸血的身體,那尖利的刀尖透過他小小身體紮入她左手心的傷痕,每當陰天都會疼的她嘴唇發紫的傷疤這次一點也不痛,也許,是沾著她兒子的血的緣故。七年前,慕子逸告訴她,她生下的是個死胎,那時的絕望痛楚她永遠也不想再有第二次,七年後,他回到她的身邊,不過短短三個多月,他卻是真正離開了,七年前的血淚也不過如此,最大傷痛是失而複得後的永遠失去。她抬起頭,望著身邊的男子,她說:“沈曄宇,我寧願我從未見過你,從未救過你。”

她抱起那已冰涼的孩子,她從來都沒有抱過他,因為他不肯,卻不想他是如此瘦弱,一點兒也不費力,原來,他隻有這個時候才肯安安靜靜的任她抱一會。不過走了數十步,她便帶著他一齊倒在了地上,那相依相偎著的兩個人啊,帶著血的哀豔,淒涼臥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