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在什麼樣的環境中才可以造就出一種漠然的心境,不會哭,不會痛,固執的將所有人拒絕在十步之外。也許,他真的是適應了一個人,從他出生的那一日起,便被隱藏在了那兩裏禁地,一林枯萎的樹幹,滿地黑黃,即便是萬物滋長的春日,也無法看到一星半點兒的綠,那裏有一座空曠的小樓,依稀聽閣中弟子憶起過,那片枯樹林,未名居中,曾有一女子,紅衣妖嬈,顛倒眾生,她死的那一日,以兩裏血櫻為葬,紅豔凋零,草木榮枯隻在一瞬之間,自此落櫻閣中不見紅櫻緋豔,未名居中再無春風綠野。
弦光凝絕,音沉且涼。子逸說,他做什麼事都是專心致誌,物我合一,於是,一個七歲的孩子本不該有的沉穩堅忍便在他身上落了根。然而,這並非總是好的,便如同此刻,他無所畏懼,心神隻在身前琴台,手中一曲,身後的一幹人等,與他無關,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心緒,隻因不在心上,不在意,所以不為他們任何一人動容。他的琴聲帶著與生俱來的蕭然孤寂,一如那滿目枯敗的未名禁林,琴聲亦琴心。滿園的葳蕤青蔥也不禁生出幾分枯敗頹然之感,沈寧芊便踏著這琴聲禦風而來,黃衣翩躚,在他身前的空地上展袖一楊,裙角層疊飛起,一如空山落葉紛飛,湖水湧動,水袖挽落,合著琴聲舞步輕移,身姿靈動,舉手抬足間無不與琴音契合絕妙,仿佛與那馭琴之人已有過千百次的完美合作,沈昱宸依舊垂首勾弦,偶爾抬眸,一襲黃衣輕舞落在瞳仁,清晰靜美,終於,一曲終,衣袂落,青絲止,裾緣息,現出如畫的眉目,清麗容光,隱隱帶著幾分清高自傲,笑意盈盈,一步步走到他身前輕快道:“我的舞可還配你的曲?”
沈曄宇以為他該會是不發一言轉身離去,他的性子向來如此,可是他錯了。
“很好。”沈昱宸回道,依舊聽不出任何喜樂,淡水無味。
“那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呢。”沈寧芊很高興,他別過頭不再回答,喜歡,他沒有喜歡的東西。
“你叫宸兒是不是,昨天知道你來了之後我就特別想見你。”黃衣少女興致勃勃,原想著多跟他說會話,可身前的孩子依舊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一語不發,她拉下臉氣鼓鼓道,“你尊重我一下好不好,你沒見過我,我是你姑姑。”
“長寧郡主沈寧芊,膽大妄為,恩寵至極,想不認識都難。”
“小家夥,你還調查我們家呀。”沈寧芊笑了,抬手捏捏他的精致的臉蛋,沈昱宸側首閃過,卻不料她再接再厲,終於還是落入魔爪,被她捏了兩把才放開。
“不要碰我。”沈昱宸聚起了好看的眉峰,抬手擦淨臉,這一舉一動,卻不免露了些小孩子習性,像是個不願意被長輩接觸的孩子,卻無可奈何的模樣。
“你是不是調查的挺詳細的呀?”沈寧芊得手,興致越發高了,她伸出一根手指道,“那你回答我一個跟你沒關,跟我有關的問題好不好?”
“我為什麼回答你。”
“因為···”沈寧芊故做思索狀,開心笑道,“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我們都姓沈啊。”
“我不介意改個姓。”
“換個姓你也還是我沈家人,何必這麼麻煩,不就一句話嗎,說下怎麼了,不是說美女的要求都不忍心拒絕嗎?”沈寧芊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水潤盈光,好不可憐。
“你問吧。”沈昱宸退後一步,卻沒有轉身就走的打算。
“就是我哥哥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呀,我父王正為他不肯娶妻頭疼的緊呢。”
“太多了。”沈昱宸淡淡道。沈君翌風月情腸,最是多情,最是無情,骨子裏卻是固執的緊,願得一人心,如若沒有,不如不要。
“好吧。”少女寧芊放棄了,又向他道,“五月是我父王生辰,我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給我伴曲兒呢,你看我們配合的這麼天衣無縫,你來幫我好不好。”
“好!”
這下連寧芊也呆住了,她以為他會拒絕,然後她就好多跟他磨幾天,促進感情也好啊,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你為什麼答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