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香親熱地伸手搭住金山的肩膀,溫和地說:“不是我細心,這封信已經被我連衣服丟進團桶,洗成紙漿了。你有話想對珍珍說,當麵說就行咧,前後鄰居,就幾步遠,還寫什麼信呢?”
傅宏幹咳一聲,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你和珍珍都小呢,你們都是要爭取考大學的,不能分心,我跟德光家絞毛的事情,你也看見了,怎麼還敢幹擾她呀?”
金山低頭囁嚅:“我錯了。”
何德香溫語安慰道:“也沒什麼大錯。其實,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們做長輩的本不應該插手,是珍珍說不好意思跟你說這件事,要我們出麵,我們隻好代她出個頭了。信,你還拿回去吧!”她把方勝遞在金山手上。
傅宏卻表情嚴肅、語氣嚴峻:“金山,你要記住,再幹擾珍珍的學習,二爺就要發火了!”
金山隻得表態:“我記住了。”
於是,傅宏開門逐客:“家去吧。”
金山紅著臉小聲懇求:“別告訴我爸媽,行嗎?”
何德香連忙表態:“你放心,我們那個都不告訴。”
金山這才如釋重負,垂頭喪氣地離開傅家,走到自家東山頭,把方勝拆開,恨恨地撕成碎片,扔進了河裏。
從此以後,傅智繼續獨往獨來,夫妻倆觀察了一段時間,漸漸放了心。就這樣安靜了許多日子,德光、金山的高考來臨了。
金山知道,自己參加高考,就如同在無魚的池塘裏撒網,根本沒有收獲的希望;但不撒上幾網,又於心不甘,萬一能撈到一條小魚呢?當然,高考結果不過再一次證明,在求知的路上沒有僥幸收獲的果實。還好,在他,希望不大,失望也不大,照樣活蹦亂跳地生活著。
他覺得跟德光的競爭還沒有結束,必須混出個模樣,才有資本。於是,他請母親找在縣城做包工頭的堂舅,讓他去學木工。那時木工很吃香。胡玉琴與黃根富商量,認為兒子既然不能讀大學,這就不失為一條好出路,便由胡玉琴帶著金山,進縣城找胡玉成。
胡玉成見了金山,交談了一陣,覺得外甥身體不錯,人也機靈,願意吃苦,又有文化,況且得顧惜堂妹堂妹夫的麵子,就收留了他。就這樣,金山開始了嶄新的生涯。
第二天上午,金山帶著行李在西蕩汽車站等車,恰巧看見去學校的傅智,忍不住腆著臉湊上前說話。
傅智見他背著行李,知道他離家長行,不知哪個時日才會重逢,沒必要計較往事,就催他有話快說。
金山訴說了自己的去向,最後鼓起勇氣說:“珍珍,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放心,我不會對你糾纏不休,你安心學習。如果你能考上大學,我衷心祝賀,那時高攀不了你,我會死心塌地;如果萬一你不能如願,那就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將來我如果混得不如有的人,沒臉見你,我們在這裏就算告別吧!”
這時,車來了。他跟傅智揮揮手,道聲再見,登上車子,看好座位,放下行李,急忙拉開車窗,尋找傅智的身影,卻見她已經走出很遠。
德光迎接高考是真下了幾個月悶功的,可惜功虧一簣,當年大學錄取線是506分,他考500分。李國基語帶譏諷說,“你頭幾個月少分點心,用在學習上,每科多拿一分,也就篤定達線了!”德光隻好埋頭聽著。
他本可以讀大專,但他卻想複讀,其實內心有個美夢——等傅智。如果能爭取複讀兩度,跟傅智並駕齊驅同時高考,一旦達線錄取,略施小計就能成為大學同窗,那時,嘿嘿!
可歎這離譜的夢幻被父親打碎。李國基說,既然你看不起大專,我也沒錢給你“賭博”重讀,你參加冬季驗兵去,驗上就參軍,驗不上就當工人。於是,找人安排他先到鄉玩具廠上班。
德光不願意早早地中斷學業,去跟機器結對成雙,跟父親辯論了三次,最後一次說:“如果複讀不成功,我就一切聽你安排。”張仁英也幫兒子說情,但李國基形成了定見,絕不肯改變,氣惱了就戳兒子高三期間的短處。德光自感理虧,無計可施,隻好暫且壓下遠大目標。
進入玩具廠,除了每個月3天假,和8小時以外,其他時間就被鎖定了。想跟傅智見麵,難覓良機;去她家,實在不敢;寫信又怕她不收。這可難殺了腦瓜靈光的小諸葛。他覺得,久不聯係、接觸,必然淡化了既往的感情基礎,如果有人趁虛而入,這個啞巴虧就吃大了。如果她考上大學,再想焊接感情就如同抓住牛尾巴,想把牛從河裏拽上岸一樣艱難!不行,不能守株待兔,必須主動出擊,保持藕斷絲連。
他苦思多日,想出一條妙計:找紅娘。這個紅娘,請堂妹李玲玲來當,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