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離合 14、活要見人(1 / 1)

在渡船上,他跟老張打招呼,請他留心多多的事。

他心裏盤算,帖子有限,隻能揀大街每個岔道、要緊處貼一張。

那時,城內就是“井”字形四條大街,穿徑各約1公裏。中間還有7、8條小街,和若幹巷子。跑完四條大街不是難事,要走遍每條街巷可不容易。

過了擺渡,翻過河堤大路,進入南大街,在斜坡下麵第一個電線杆上,他貼上第一張尋人啟事。

有兩個行路人過來觀望,其中一人小聲讀起來——

我是禦碼頭大隊西溝生產隊社員趙長通,次女趙智,五周歲,昨天上午在禦碼頭渡口走失,那位好心人收留了,或知道線索的,請轉告擺渡老張,本人一定登門感謝,絕不食言。 1974年1月16日啟

兩個人歎息、議論著走開了。

趙長通打起精神,一會吆喝賣魚,一會擇地貼啟事,一會跟人打聽孩子的下落,就這樣從南大街走到東大街,再轉彎向北,進入北大街。魚賣完了,他挑著兩隻空桶又轉上西大街,接著拐回南大街。帖子勻著貼,在每條大街刷了5、6張。

不覺已是午飯時辰。他想節省一碗麵錢,便過擺渡返回家中。飯罷繼續進城,從南往北,不緊不慢,一條一條地跑街巷。他覺得,這辦法笨是笨,但是不會遺漏,總能遇到見過多多的人。

中午、晚上回家,妻兒自然要問情況,他隻能說,還沒線索。

第二天,他讓妻子烤些山芋、胡蘿卜當午餐,免得回來吃飯耽誤工夫。魯芝蘭給做了一鍋煎餅,用破布夾棉花包好,讓他帶著,中午吃的時候還溫著呢。次日起,她就給帶山芋胡蘿卜飯、鹹菜,再後來就是烤山芋、胡蘿卜,加一葫蘆白開水。

接連五天,他就這樣早去晚歸。期間,妻子不止一次勸阻,他都不聽。他含淚說,“我不相信多多就這樣沒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起碼得有個線索。”魯芝蘭不好再阻攔。

這天返家過渡,老張又問如何,他搖頭歎氣。

老張提醒他換個辦法:“伢子很可能被外地人帶走了,城裏靠你家太近,人家怕養不家,不會收留她,你不妨先去車站、輪船碼頭、各個船碼頭打聽。”

趙長通如夢方醒,連聲說對對對,我急糊塗了,明天就這樣辦。

是夜,他突然發作胃痛,忍了一會,更覺厲害,便悄悄地起床,喝了一碗熱水,疼痛緩和了才繼續睡覺。

第二天卻是除夕。他覺得胃部還隱隱作痛,怕妻子說話,不敢聲張。

吃早飯的時候,妻子問他:“今天還去嗎?”

“還去。”

妻子很不高興:“你準備找到哪天?家裏事情就統統撂開嗎?我見你臉色都發黃了。”

“先找到元宵節。”

“今天回來吃中飯吧,我不準備吃食給你帶了。”

“嗯。”

他上路時已經盤算好,按照目的地的方位、路程,由近到遠,好省路省時。因此,他下了擺渡就沿著運河堤向南,到上河輪船碼頭打聽。

上河就是大運河,這個輪船碼頭專門停靠南來北往的輪船。大運河東邊的支河都叫下河,下河也有一個輪船碼頭,停靠縣內和往來建湖、鹽城的輪船。改革開放後期,公路交通迅猛發展,汽車班次增多,沒人肯坐慢吞吞急殺人的輪船了,這兩個碼頭算完成了曆史使命,關門大吉。

這時,上河輪船碼頭外麵空無一人,裏麵隻有一位年輕女售票員。

他正犯胃痛,站在大廳裏,一隻手捂住胃脘,嘴裏含著小煙鍋,一隻手掏出火柴,想吸幾口。

女售票員問:“打票嗎?”

“我想打聽一個人。”

“出去吸煙。”

他停止擦火,小心翼翼地問:“臘月23,您有沒有看見,有個這麼高的女伢子跟人上船?黃頭發,穿的——”

售票員不耐煩地皺眉打斷他:“每天來來去去一二百人,伢子也有頭二十個,哪個記得?”

他瞟她一眼,不想吵架,默默地走出來。做生意的都知道和氣生財,她怎麼就不懂呢?哦,人家是鐵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