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以為那隻是個夢,醒來後我發現自己果然睡在床上。我以為那隻是個……”
“不是夢,重陽那一掌出力之重,已不是十成力那麼簡單。連他自己都被一掌震得五髒粉碎,你自然也不會清醒。阿瑤死了,你便跪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飛雪將你堆成雪白,最後還是百尺將你從雪地裏拔出來的。你都忘了?”
昀傾垂頭,沒有說話,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故存若歎了口氣:“你昏迷了兩月有餘,大抵有些糊塗了。那日重陽抽了水明欲殺你,結果光芒太甚刺到了阿瑤,你是親眼看見的。”
昀傾嘴角隱隱開始抽搐:“我隻問你,那她現在轉世在何處?”
這句話問出來,鮮少吞吐的故存若也有些支吾:“我……不知道……”
“什麼叫你不知道!她的靈魂不是承你的體魄生的麼?她的魂魄去了哪,你會感覺不到?!”
故存若道:“她的靈魂已不再是我體魄供給了,這是當初重陽予我兵符時,我承諾的條件。”
“你!”昀傾揪著故存若的衣領,雙眼猩紅:“若不是你去重陽通風報信,劫走阿瑤,今天就不會這樣的局麵。我終是錯信了你!”
故存若苦笑一記,隨即將昀傾的手按下:“若不讓重陽劫走阿瑤,我能得到那些兵權麼?你又真的會拿她當人質麼?你看看你今日的樣子,你會麼?!”
昀傾握緊的拳頭一鬆,無力的後退一步,顧不得體麵,順著花壇便坐看下去。
沉默了半響,他又雙手抱頭揉搓起來,才抬頭低聲道:“那她總該有個轉世吧,雖然不仙不妖,但她靈魂總該有界收留才是……”
仙班中,眾人麵麵相覷,終有一人答:“回殿下的話,戰事一畢我們請靈人在原處看過。靈人說,祝姑娘的最後的一點靈力複原了殿下的眼睛,愈合了破麟戟中的殘魂,讓他們得以往生,可她自己的魂魄能量微弱,應是已經散盡了。”
“散盡?”昀傾不可置信的笑了笑,眉眼間都是能擰出血的那種痛苦。
“還請殿下節哀,現魔界已經攻退,天界仙班已返,還請殿下早登帝座之位主持大局。”
話到此處,其餘人等也紛紛附和:“請殿下早登帝位。”
這話嗡嗡嗡的在他腦海裏回旋,昀傾站在那裏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像四兩棉花搬被這些大臣推來搡去。
他尤記得,他曾經同謙遲爭論時,說過這樣一句話:“戰事告捷,我便帶她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而如今……可笑至極!
昀傾轉頭,在眾人的驚異目光中慢慢走到故存若跟前,苦笑著拍了拍故存若的肩膀:“我一直覺得還是你比較適合這個位置。”
說罷,身形不穩的跨門而出。
眾仙齊聲高呼:“殿下!”
他擺擺手,淒清又決然:“別跟來了,你們主子在後頭!”
那一場仙魔大戰中,重陽那一掌雖令自己五髒俱裂,但他是不死之身。隻要他想戰,便依然可以戰下去。
可當他刺出那一劍之後,他便眼神空洞的站在那裏。
別人打他,他不還手,魔臣求他,他不出聲。
他就在兩方打得正酣時,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關於昀傾的結局,有人說,仙界之人終究不接受故存若曾經叛變事情,強壓他登上了帝座之位,一生都身不由己,勞勞碌碌。
也有人說,昀傾帶著雪遙下了界去,從此再也沒回來過。
當然最落魄的結局,莫過於有人說雪遙在那場戰亂中,和狐狸一起莫名的沒了蹤影。昀傾尋而不得,一個人孤寂了千年萬年。
當然,這些故事都是我從遊山之人的嘴裏聽來的。
這瓊嶺之上的桃花庵,年年香火不斷,據說就是那場仙魔大戰後,昀傾殿下派人建的,距今已經兩百年之久。
而我卻不是來上香的,自打自己有意識的那天起,我就在這瓊玲之中了,天天都聽那些路經此地的人,說著各種不同的結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隻曉得自己天天就伏在桃花枝頭,吸收著日月朝露,開過卻不曾敗過。
我在這裏不動不移地待了很久很久,每年都會看到一個小女孩到這林子裏來玩。說來也怪,幾十年來,這小女孩莫說是老,連個頭都沒有怎麼長過。
她每次來的時日都很短,且次次都要避著這林子裏的一個仙人,她害怕他,總是遠遠的念叨著:“娘親替他擋了……他害死了我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