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傾頹然站著,低頭看著那株被雪壓折了的桃樹,聲音陰沉如鐵:“晚晴,我有話問你。”
星索極其惶恐的縮了一下,僵笑著:“什麼事?”
“我問你,你住的地方叫什麼?”
“竭心之地。”星索咽下一口不安。
“此地為何無鳥獸,為何無黑夜?”
星索口齒開始打結:“這……這我告訴過公子,那處地形怪異,晚晴亦不知原由。”
昀傾輕笑一記:“好。那晚晴你真的會醫術麼?真的是那些方子將我醫好的麼?”
星索一口咬定:“自然是的!都是些正巧對了公子傷病的偏方子,醫術晚晴……晚晴也隻懂些皮毛。”
圓一小手一戳:“你撒謊!治好殿下,是姐姐耗廢了靈力才做到的。她每日將靈力化成血丹,再放進殿下的飯菜裏,每日十粒,從不間斷!”
昀傾豁然回頭:“血丹?”
圓一撓撓頭:“其實我也不懂。明明看見她是把手腕劃開,滴好多血在碗裏,我看著怪怕的,姐姐卻說那是靈力所化,並非鮮血凝結。說是如果用靈力注入你體內,你肯定不會受的。隻有將靈力化成丹藥,放進你的吃食裏,你才不會察覺。”
昀傾眼中一緊,滿是血紋,絲絲欲裂,似一卷揉碎的丹青。
星索知大事不妙,踉蹌幾步走到他跟前,哭得悲天動地:“昀傾,你別聽兩個小孩子說的,他們懂什麼!你想想祝瑤那賤人怎麼殺的你?如何折磨的你?怎麼可能殺你又救你?救了你,又懷上別人的孩子!你千萬別……”
昀傾甩開她糾纏的雙手,嘴角擒著自嘲的笑意:“瞞得好啊!瞞得好……”
蓮心有些躍躍欲試的伸手阻攔:“主人,怎麼了?”
昀傾似乎什麼都聽不進去,他太陽穴上青筋跳動,沉著聲,握著劍,環顧周圍每個人的雙眼:“都瞞得好,你們!”
“就連阿瑤也瞞得好……事到如今我才知道,這天下哪來的偏方靈藥,能治我這身瀕死之體。也是事到如今,我才了然,哪來的什麼獨僻怪泉,能做出了輕甜微澀的飯菜……”
他徑自朝我住過臥房走去,腳步有些不穩:“原都是她的血……都是她的血……原我吃著的喝著的,都是她的血……”
“什麼竭心之地,什麼竹林被她喚作悔林……原是阿瑤的竭心懺悔之意麼……哈哈哈……恨著時不曾仔細想,恨過了也不明白。終於到了今天……”
他笑得很低聲,很悵然,像是風吹過一過一把殘缺的鏽刃,嘶啞幽怨。
蓮心眼裏心疼著:“主人……要不屬下,這就下山去四處打探祝瑤的去向,一有消息,就即刻帶回。”
他未理,隻是一步一步的走上石階,一遍一遍的喚我的名字。
然而,他再怎麼喚我也是聽不見的。
也許那時我正挺著大肚子,一瘸一拐的帶著腿傷在林子裏撿生火的枯木枝。也許那時正支著酸疼的腰杆去拉上半桶淘米蒸飯的井水。
好像我也曾無數次聽見昀傾在身後喚我的名字,但我欣欣然帶著希望回頭時,卻除了萬裏疆雪,再無別的潤白之物。
心下遂逐漸堅定,離開他的這個決定,並沒有一丁點的過錯。
是的,他再喚多少遍我也聽不見,就如雪遙再哭多響,他也不會知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