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伸手:“但講無妨。”
壽離的聲音像是埋在地上千萬年的枯木般陰沉:“融將軍的火符烙印著他師父炎炎上仙的血液,炎炎屬性是火,且是這天下最烈之火。與重陽大戰隕落彌留之際,將自己的身骨盡數化進了火符裏傳給了融榮。融榮得符後也將自己的血融了些進去,得以與火符心靈相通。老朽造物千萬,私以為這件器物,應當算是火行天下第一了。”
我轉頭看向融榮,他臉色頗為不好。
天帝指節輕叩一記道:“那你估量用火符融入到垠土裏,恢複需幾時?”
壽離掐指算了算:“不出三月。”
天帝眉梢微挑,喜色難掩的對融榮道:“融將軍,你師父是為消滅這妖孽而死。此番又是為了鎮壓重陽,若是你師父在世,怕也是要這麼做的。”
融榮雙拳緊握得微微有些打顫,竭力壓低著聲音道:“先師待我如同己出,這是他老人家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末將真的舍不得……”
眾仙一聽皆是唏噓然。
壽離突然頹聲道:“融將軍難道就不肯為大業,為蒼生黎庶犧牲一些麼?”
眾仙聽後又是一一點頭。我明白,他們不是向著天帝,更不會向著融榮,他們是向著自己。
重陽那次大戰,他們是被打怕了。
然而融榮剛剛還是個戴罪之身,如今有個將功贖過的機會卻又不領,委實說不過去。
融榮忽的跪了下來,眉下的青筋跳得厲害。眼裏像是隨時都會燃起來一般,猩紅不已:“不是融某犧牲不得,是先師已經奉獻得太多。我亦是五行屬火,師父曾說過我血骨火性純烈。如若天帝不棄,融某願用一身血骨,換得火符萬全。”
“融榮!你!”我不可置信的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卻是沒感覺到一般跪在地上。
“融將軍說笑了,不用骨,用一點你身上的血便可以。不知將軍可否想好了?”壽離的言語很是懇切,隻是不知怎的,入了耳中卻覺得異常陰冷。
而此時,眾仙所向,萬眾唯唯,已不由融榮進退。
他低頭,下了決心般道:“說到做到。”
天帝隻是悠悠的問:“多少血?是否會危及將軍性命?”
壽離拱手:“一月奉上一晚心血便可。以融將軍的資質應是性命無憂。隻是恢複垠土之力要延到半年了。”
“隻要性命無憂便好。”天帝點點頭,看似很有憐惜的樣子。
而後蹉跎半響,終有仙俾端上來一把匕首,一個青碗放在跪在地上的融榮麵前。
融榮凝視了一會兒,便伸手去握匕首。我在後天輕輕喚他名字,他著了魔似的不與回頭。
融榮抓起刀子頓了頓,猛地一記生生將刀口剜進了心子。
他的身子已止不住有些顫抖,喉頭的悶哼聲,隻有我在他身後才能隱約聽見。
血開始滴滴答答地順流而下,故存若生怕血濺到別處,便在遠處用隔空之術引導這血液一滴不落的引進碗裏。
血夠了一碗,冒著火星子在碧玉碗裏打轉,好像不小心就會燒起來一般。
融榮悶哼一聲拔了匕首,匕腕被他不受控製的力道烙得通紅。
我將懷裏的繡帕遞與他麵前,他接過手絹側臉對我微微一笑,繼而一手捂著胸口,一手艱難地支著身子緩緩起身。將那一碗通紅的一碗顫顫的抬起遞給了故存若。
然後掏出懷裏的火符細細的看著,大笑一聲:“下月的心血,融某定當按時送與無桓。”
繼而轉頭,身形有些不穩的消失在大殿。
隻剩眾人麵麵相覷,而那碗血水還有鮮活熱氣不斷暈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