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大了,落在屋簷上叮咚做響。
李建成站在門外,眼睛像是看天空,又像是看著遠處的某個地方,目光逐漸幽遠深長。他張開手,接著從房簷上落下的水。晶瑩的水珠在手心裏滾了一圈,便順著李建成修長的手指緩緩落下,一滴又一滴,無聲無息的歸入地上的潮濕中,無蹤無影。
塵歸塵,土歸土便是形容現在這種情形吧。
李建成胸中頓生一種無法言說的苦悶,他展開雙手,冷風習習,灌滿他的衣袍。
一雙溫暖的手自背後而來,搭在李建成肩上。反射般,李建成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淩厲之色,但隨著那個熟悉味道落到身上的時候,他放鬆了下來。
“太子爺出來怎麼不多穿件衣服。”背後那個溫柔的女聲中充滿埋怨。
李建成握住肩上的手,“你別老想著孤,你看你,手這麼涼。”
太子妃溫婉一笑,轉上前來為李建成整理衣物,柔柔道,“能照顧太子爺是臣妾的福分。”
“你辛苦了。”李建成眸光溫柔。
“對了,”太子妃螓首微抬,“秦王妃來找過臣妾,說是求太子爺放秦王一條生路。”
李建成嘴角勾勒起一個孤獨,意味不明,“孤以為二弟妹能寫出那樣氣魄非凡的字,想必是一個有大氣節的女子,沒想到卻是不辨是非。”
“女人一旦嫁了人,心中的是非隻有自己的夫君。”太子妃倒是不覺得秦王妃所學所為有任何不對,她眼中落寞,“這不都是女子的命嗎?”
是命嗎?
不,不是。
李建成突然就想起魏藍青來,一雙美目倔強而嫣然,至少在她眼中不是命。他感歎道,“姒兒,有人偏不是這樣。”
“要是這樣,”太子妃側頭微笑,“臣妾隻以為,她不夠愛自己的夫君。”
或許吧,李建成如是想到,並未做出反駁,而是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道,“今日的雨來得突然。”
“風雨欲來,自是不能阻止。”太子妃撫平夫君眉宇上的愁容,“你不必憂慮,無論如何,臣妾都陪在你身邊,不論生死。”
“孤卻隻希望,”李建成握住妻子的手,溫柔如春光,“你能好好活著。”
奪儲之爭,凶險異常。為了權利和欲望而死,他心甘情願,可不希望妻兒也卷進這漩渦,正如他不願魏藍青涉足爭鬥一般。
“妾唯願與君生死與共!”這是她此生唯一的心願。
李建成閉了閉眼,五味陳雜,“姒兒,孤覺得虧欠你太多。”說著他將太子妃攬入懷中,一同看夜雨朦朧。
恍惚中李建成似乎聽見有人喚他,細聽下來又不見聲音,隻能聽見雨打芭蕉的聲響。一絲一縷,無聲無息中沒入心田。這一時的恬靜與溫暖,他念了一生。
“我要見太子爺!”魏藍青身形狼狽的被攔在東宮門口,她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我是魏征的妹妹,麻煩通報一聲。”
守門的侍衛上下打量了一番,鄙夷道,“就你這般模樣,還真敢說自己是魏小姐。快些離開吧,免得太子怪罪下來。”
魏藍青卻不走,“勞煩通報,臣女魏藍青求見太子爺。”
侍衛也沒了耐心,“走走走,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邊說邊推了一把魏藍青。
魏藍青踉蹌一下,跌倒在地上,濺起滿地水花,整個人異常狼狽。大雨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胡亂抹了一下。
出來得太急,她沒拿蓑衣,更沒拿任何能證明身份的物件。
望著近在咫尺的大門,魏藍青蹙眉,看來是進不去了。
見那個她不再糾纏,侍衛便下令將大門關閉。古樸的大門緩緩合上,魏藍青憤憤的踹了腳地上的蜿蜒的水流,水花飛濺。
她低頭仔細想了半天,忽地抬頭,今天她勢必是要得到個答案!魏藍青牙一咬,便朝著大門而去,看樣子是要硬闖。
“攔住她!攔住她!”這是侍衛的聲音。
距離大門隻有一步之遙,魏藍青便被生生困住,她握緊拳頭,怒瞪對方。
兩方對質,劍拔弩張,各是分毫不讓。
“吵什麼吵,不怕驚擾了主子們?”門外的喧嘩聲驚動了裏麵,淄衣老者喝道。
“葉老,有人想闖東宮。”侍衛指著魏藍青道。
葉老不以為然的抬頭一看,十分驚訝,“魏小姐!”
“葉總管。”魏藍青微微低頭,以示尊敬,他是整個東宮的總管,白天便是他讓自己進的東宮。
“還不退下!”他喝道,隨即快速走到魏藍青麵前,微微躬身,“小姐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