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著風，加之魏征也沒有心思去細聽，隻是大略聽到個謝謝、堂弟、複雜之類的詞語。魏征懶得多做停留，懷揣著複雜的心情匆匆回了魏府。
敕造宋國公府幾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發光，一朝天子一朝臣，單單敕造兩字就給這座原本古老的大宅帶上幾分當下的味道。
剛到府門就聽說父親傳見的消息，蕭昉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去了父親書房。此時，那個曆經兩朝榮辱的中年男子摩擦著手裏的令書，腦中思緒翻騰。
“父親。”不知喊了第幾聲，蕭瑀才回過神來，他招招手讓這個宋國公府最出色的第二代靠近自己。“子明如何看魏征此人？”
蕭昉道：“兒子隻能說魏冼馬盡忠為主，愛國愛民。”
蕭瑀靠回座椅上，想起前朝那些往事，又想起兒子清傲的性格，滿目滄桑，突然又問道，“般若波羅蜜多，此句怎解？”
蕭昉微微抬頭，不明白方才還在詢問他對朝中人士看法上，突然轉成了考校佛經。“般若，由梵文翻譯而來，大致意思是指一種大智慧。”蕭昉總結了一下，“般若言智慧，波羅無所依。”
“子明所言甚好。”蕭瑀又轉了話題，“太子待魏征如何？”
“十分信任。”跟太子相交的這麼多個年月，太子待魏征如何他看得清楚。
“魏藍青如何？”蕭瑀拋出最後一個問題。
蕭昉猛地抬頭，“兒子不明白父親何意？”
“看看吧。”蕭瑀屈指扣扣桌上淡金色的太子令書。
蕭昉不解，伸手拿過低頭看了起來，具體什麼內容他沒去細看，隻看到最後一句，魏家有女，蕙質蘭心，許蕭家長子為妻，下方蓋著太子的大印。“父親，這是……我不娶！”
“那是太子令！”蕭瑀目光如炬，蕭家曾貴為皇族，又曾跌落泥土，他比別人更明白權勢的恐怖與誘惑，“你能違抗？宋國公府滿門能違抗？蕭昉，你都說了般若是大智慧。”
“我不想將婚姻變成一種籌碼。”蕭昉拳頭緊握。
蕭瑀試圖安撫自己兒子，“魏藍青是藍嬙的弟子，始終是蕭家欠了藍家。”
“姑姑沒有欠她們！”蕭昉反應很激烈。
“不是你姑姑，是整個蕭家。”蕭瑀突然想起那個冠絕天下的姐姐，“你姑姑生於二月，你祖父以為不詳，就將她扔到了藍家。她沒有享受過一絲父愛，卻為了蕭家犧牲，當年國破，是她和藍嬙救了我，留下了蕭家最後的血脈。”
“子明，終歸是我們欠了藍家。”
蕭昉突然語塞，“那也不必兒子娶她……”
“你還是不明白。”蕭瑀搖頭歎息，這個兒子終歸是在這安逸的生活中忘記人心多變呐。“諸位之爭中，你選擇了太子，你憑什麼以為太子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子明，這個世界不是你說忠心便就是忠心。”
想到了什麼，蕭昉恍然大悟，想起翰墨樓裏說過的那些話，頓時自嘲，“太子爺好高深的算計，長安城裏的一切，怕都沒有瞞過他吧。”一次性拿捏住愛妹如命魏征，更拿捏住了他們宋國公府，宋國公府隻能是與他綁在一條線上，榮辱與共。
“有一點你想錯了。”這個曆經滄桑的長者合上雙目，似都有些感慨，似是羨慕，“太子爺是真的信任魏征，不然魏藍青嫁的，就不是你。”
蕭昉緊緊抿著唇，眼神晦暗不明。一個魏藍青，就能斷了秦王對魏征的拉攏，更能試探出整個宋國公的是否忠心。太子爺，在知道魏府跟秦王交往甚密的時候，你早就想好了這樣的對策麼？
魏藍青你果然很討厭。
許久，蕭昉聽到自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我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