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翰墨樓不過十多米,魏藍青便吩咐連翹先行回府,自己則撿了條小路信步在長安城。而翰墨樓中早已人去樓空,隻剩桌上幾杯還散發著餘溫的茶杯,靜靜躺在那裏。
一拐彎,魏藍青便到了長安最繁華的朱雀街,眼花繚亂的戲法雜耍,讓人食指大動的各式小吃,耳邊是長安各種各樣的趣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裏,還要來聽聽那兩人的故事,是不是隻有這樣才能明白自己的可笑。
魏藍青啊魏藍青,你在埋怨什麼?怨他沒跟你說清楚嗎?不過相識幾年,他何必事事與你說得一清二楚。
她閉上眼,深呼吸,不再多想什麼。
在長安城的那身係天下榮辱的一頭,一片葉子斜斜的落下來,正好落到魏征的肩頭,他側臉輕輕拂去,安靜的站在原處,隻等樹下筆走龍蛇的那人落下最後一筆。遠遠望去,他寫得是“國泰民安”四字,此時正好寫到安字的最後一筆。雖然隔著很遠,但是魏征仍舊能感受到一筆一劃中那不同於秦王鋒利之氣的溫和從容。
那人將筆擱到硯上,笑道:“玄成,你來看看孤這幾個字如何?”
魏征走到桌前,“太子爺的字極好,英氣勃勃,如孤雁排雲,長鯨吸海,氣象萬千。”
太子笑了起來,邊呢喃著那句孤雁排雲,邊接過侍從遞過來絹帕,“孤不想做孤雁呢。”
魏征並不接話,太子將絹帕扔回托盤,從桌案上抽出一張薄紙遞給魏征,“孤偶然得一物件,想與玄成一同分享。”
隻是一眼他就看出了這是誰寫的東西,“太子爺何意?”
“哀民生之多艱?玄成的妹妹果然不愧於二弟的奇女子三個字。”太子負手而立,“她還未婚配吧?”
魏征心裏突的一下,他強自笑道,“隻不過是臣想多留她幾年。”
“留來留去留成怨。”太子眯起眼,似乎是在想些什麼,出口的話閑得極為漫不經心,“據說這些日子,魏府和二弟走得很近?”
還是知道了這些日子秦王時常到訪的事情,不過他也沒想隱瞞什麼。魏征不做辯解,“臣問心無愧。”
太子笑了起來,突然問道,“你可知長孫無忌為何那般維護二弟?”
這件事在長安從來不是什麼秘密。魏征先是有些不在意,再一細想突然變了顏色,滿滿震驚的看向太子。
“長孫無忌為了妹妹襄助秦王,秦王因為王妃分外信任長孫無忌。”太子頓了頓,迎向魏征的目光,“你說,孤會如何想?”
魏征被看得發毛,垂下頭去,“太子爺明察。”
“魏藍青也該十七了……”
沒等太子說完話,魏征就突然伏地跪下,“太子爺,臣之忠心日月可見。”太子的意思是難道是想讓藍青入東宮?宮門似海深,以她那般驕傲自負性子如何死的怕是都不知道吧?
“孤自然知道你的忠心。”太子俯身,親自扶起魏征,“不然孤就會直接讓她入東宮,。”
魏征舒了口氣,不確定道,“太子爺的意思是?”
太子並沒有正麵回答,腦中想著的是那個似桂如蘭的身影,不覺將她和青弟的身影重合。許是不忍心看著那個與青弟一般潔白如玉的人兒深陷宮中淤泥吧,他還是選擇了另一條路。“宋國公長子,孤覺甚好。”
蕭昉?魏征在腦海中努力回想這人,蕭昉此人在長安貴公子中的確口碑極好。“臣,謝過太子。”謝過你能給藍青另一條路。
“宮中人心太過險惡,終會撲滅那一盞韶華的燈。”那般機智無雙的俏人兒,怎麼可以在宮廷中坐等蒼老孤寂。
魏征誠心實意叩下一首,“太子爺仁厚。”
太子笑容很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他在笑,他揮揮金色的衣袖,踏著一地花瓣前行,空氣裏遠遠飄來他的聲音,“你不必謝孤,而該去謝謝你的那個堂弟,否則孤不會選擇這種複雜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