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為情飛翔:不禁淚雙垂(1)(1 / 3)

1.悲·痛失慈母

【夢】

哀遊子煢煢其無依兮,在天之涯。惟長夜漫漫而獨寐兮,時恍惚以魂馳。蘿偃臥搖籃以啼笑兮,似嬰兒時。母食我甘酪與粉餌兮,父衣我以彩衣。月落烏啼,夢影依稀,往事知不知?汨半生哀樂之長逝兮,感親之恩其永垂。

哀遊子煢煢其無依兮,吊形影悲。惟長夜漫漫而獨寐兮,時恍惚以魂馳。夢揮淚出門辭父母兮,歎生別離。父語我眠食宜珍重兮,母語我以早歸。月落烏啼,夢影依稀,往事知不知?汨半生哀樂之長逝兮,感親之恩其永垂。

陰陽交替,四季輪回,亙古不變的定律。物極必反,榮辱興衰,不知是上帝太過無聊還是世道太過無常,當他在蔡元培先生的教誨下,意氣風發的吸收新的知識,結識同樣意氣風發的新朋友時,一個波浪襲來,攪亂了那平靜的一汪秋水。

1902年,慈禧太後和光緒帝西狩回京,下令各省補行庚子年的鄉試,並另加了辛醜年的恩科考試。意氣風發的南洋公學學子們自是不願放下這樣的機會,很多學生都參加了鄉試,一心想要報效朝廷的李叔同也是不落人後,去了杭州,參加農曆八月初八由杭州貢院主持的恩科第一場考試。

那時,他不知道,一出荒誕的鬧劇正在由此展開。

在鄉試的第二場,便有考生鬧事,與考官大聲爭辯,據說率先鬧事的便是南洋公學的學生。他們是受過新思想的莘莘學子,自是不滿清政府的迂腐自守,不滿考卷的內容,毅然決然退出考生行列。

他也毅然退出了,這次科舉考試讓李叔同很是失望,也很是惆悵,難道走仕途報效祖國的願望隻能是一場空了心事?

隻是一切還沒有結束,改革總是要曆經風雨才能見到彩虹。新舊交替的時候,南洋公學行在時代的前端,新舊思想爭鋒相對,矛盾衝突日益尖銳,一點星星之火,便能摧枯拉朽的引燃炸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粉碎表麵和平。

這點星星之火,便是一個小小的墨水瓶事件。郭震瀛,南洋公學守舊代表教員,對那所謂的新思想很是嗤之以鼻,他明令禁止學生閱讀當時的進步刊物,造成了進步學子的極度不滿。

為了泄憤,具有惡作劇天分的幾個學生在他的椅子上放了一個墨水瓶,當他不小心上了套時,便惱羞成怒,借題發揮,上報校方處理相關學生。

聽說此事,校方也毫不含糊,對此嚴肅處理,並實行了開除等極端手段。當教育隻剩一個教字,一切都成了教訓,何一個不滿了得,學生的不滿情緒變成了大大的憤怒,罷課,退學,大風吹過,一場軒然大波。

蔡元培先生多番努力與校方協商,隻是破鏡難圓,表麵的和平一旦打碎,便再難回到當初。

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心灰意冷,思想和價值層麵的矛盾太難調和,猶如一道鴻溝難以逾越。1903年11月16日,蔡元培先生帶著他特班的心愛學生,集體退學,轉入蔡元培籌資興辦的愛國學社。

這便是中國現代教育曆史上沸沸揚揚的第一次退學風潮,有論者曰:今日之事,為我學生脫離專製學校之新紀元。

世事變得太快,公道自在人心。這一次,李叔同對行將就木的清政府,對舊日腐朽思想的頑固不化徹底失望,他積極響應蔡元培先生的號召,他是他的高徒,他是他的崇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體弱多病的母親,這一次更是一病不起,杳然時日無多。

自記事起,母親便是一副溫溫婉婉嬌嬌柔柔的模樣,她伴自己走過幼年的點點滴滴,度過青年的坎坷遠行路,這麼多年,她一直在自己身邊,從未離開過,他竟不知,母親的額發已斑白許多,臉上的皺紋已添了幾許。

原來母親已然蒼老,在自己越發俊朗年輕的時候。這是不是成長最殘酷的代價,每一個母親,每一個孩子,都逃不脫的宿命般的代價。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覺得害怕,害怕母親永永遠遠地離開自己,他不敢想象沒了母親的日子會是如何。這一刻,他隻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兒子,沒有那些憂國憂民的壯誌淩雲,沒有那些風花雪月的紅顏知己,隻有母親,因自己蒼老的母親。

那夜,他坐在熟睡的母親榻前,有一刀沒一刀的刻著一枚方印,思緒早就跑到天津那一方院落。他看到了,那還帶著幾分懵懂的小小孩童,在母親的溫柔耳語下,笑得山花爛漫。他看到了,母親自小的細心嗬護,她教會他讀書,教會他做人……

一頭濃密黑亮的長發挽成簡單的髻,略施粉黛的臉泛著健康的光彩,這是他記憶深處的母親,沒有蒼老,也沒有殘酷的時光印記。

門吱呀一聲打亂了他的思緒,他回頭看見妻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用眼神示意他回房休息,他搖頭拒絕,他想要陪在母親的身邊,分分秒秒地陪在母親身邊。

妻子心疼他,前來拉扯,他死活不願起身,就在兩人爭執之時,床上傳來母親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他埋怨地瞥了妻子一眼,怪她拉扯的聲響驚動了好不容易的睡著的母親。

“濤兒……濤兒”,床上虛弱的母親在有氣無力的喚著他的名。

他趕緊放下刻刀,湊了過去,可是母親讓他準備後事的話語刹那間讓他的一顆心沉到穀底。母親隻是四十六歲的年紀啊,這道坎她真的邁不過去嗎,老天真的會這麼早帶走自己最敬愛的人麼?

他細細打量倚在床頭的母親,那張原本清秀端莊閃著光彩的臉龐,竟已枯槁憔悴,脫了相了。他強忍著心中的悲傷,安慰母親睡下,那奪眶欲出的眼淚卻再也忍不住泛濫成河。他奔出房門,看見站在梨樹下的妻子掩麵而泣,雪白的梨花灑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