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闖破山關之卷 第三百五十七章 棟梁張鎰(2 / 2)

就在他打算理論、並且稍稍透露一點兒口風的時候,卻聽車內一個蒼勁沙沉的聲音問道:“貴上是打南來的朋友,還是從北來尊客?”

張衝聽到正主兒發話,那車夫又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便瞪了那車夫一眼,向那車廂答道:“自鄙上以下,都是從北方來的。”

誰知那車廂之中的人隻說了一個“哦”字,跟著沉吟了半晌,才又問:“貴上今日落腳在何處,張某派人遞貼——既然是北方來的客人,自然由張某這個地主佬請客!”

張衝一喜一憂,喜的是對方主動提出見麵,憂的是對方答應得太痛快,誰也搞不清其中會不會有詐……

張衝念頭一轉,便決定擅自做主,折個中說道:“鄙上落腳之處難有定計,倒是貴府好找,是否等鄙上安頓下來,向貴府遞貼請宴?”

車內的人興許是覺得很在理,便道:“恭候佳音!”

繼而車廂壁被人輕輕叩了兩下,那車夫驚覺過來,悄悄向張衝使了個眼神,便抖著韁繩皮鞭,驅趕四匹重新上路。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張衝此時聽著那蹄聲、車輪聲,也不如何刺耳了,反而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張衝沒做逗留,勒馬便回,先通報了結果,見陸鴻點點頭,看上去頗為滿意,便接著詳細敘述了邀請張鎰的經過。

他最後問道:“那張鎰問職下‘是打南來還是自北來’,那是甚麼緣由?”

陸鴻尚未答話,便聽邊上一人插嘴道:“咱們京兆……哦不,建鄴城南麵,蘇州有個吳郡陸氏,近年來同張氏之間似乎不大愉快。”

至於北麵姓陸的,除了陸鴻還有別人?

剛才那人說的一口吳越官話,顯然是位南人,不過此人身上的官袍卻著實是大周的樣式。

此人口中的“京兆”,既非長安,亦非神都,乃是南人對建鄴城的稱呼。

張衝定睛一瞧,隻見此人穿了一身四品文官袍服,約莫是位刺史,團團一張圓臉,麵上一派祥和,笑意殷勤,顯然是個圓滑世故的人物。

陸鴻指著那文官,簡單地向張衝介紹了一下,說道:“這位是建鄴刺史,顧綜顧大人。”

張衝在馬上直挺挺地行了個軍禮,那顧綜也很客氣,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陸鴻等兩人走過禮數,便轉頭向那顧綜又道:“對於是否立建鄴為陪都,朝廷尚無確論,顧刺史暫且屈就……不過這四品官袍大可不必穿,仍舊請官衣署製三品袍罷——有功之臣未及賞賜,那是諸事忙亂,朝廷立意先安萬民、後封百官的緣故,怎可更降品軼?”

那顧綜原是南唐京兆府尹,此時建鄴城的行政級別未能定論,他這個府尹隻好暫時委屈了做一回州刺史。

本來聽聞陸總經略進了城,急急忙忙趕來露個臉,並且預備著悄悄約個時辰,私下裏訴訴苦,打聽一下這件事的趨勢。

誰知陸經略見了他的麵,二話不說,先問了建鄴民情,隨後便當眾把這件,墜在他心頭一個多月的煩惱事情給挑明了……

他是習慣了官場上打啞謎、使推手的,此時對這陸經略單刀直入的辦事風格,顯然還不怎麼適應,漲紅了一張圓臉,激動而又不知所措地搓著手,口中一疊聲地道:“理解理解理解,該當如此,該當如此……”

陸鴻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如果人人都像顧大人一般體恤百姓、理解朝廷,那麼這天下事,就好做得多了!”

那顧綜絲毫沒有因為說這話的是個毛頭小子,而感到膩歪,反而心悅誠服地說:“陸經略教誨得極是,敬宗受教了!”

韓清在旁邊聽著兩人的對答,心中暗暗好笑,卻不說破,假裝舉目四望,似乎對建鄴清冷的街市頗感興味。

陸鴻忽然想起來一事,便問顧綜道:“敬宗大人,與季權公可有舊宜?”

不知不覺間,他對顧綜的稱呼便由“顧大人”,變成了“敬宗大人”。

顧綜聽了甚喜,當即明白他想做甚麼,略帶矜持地笑一笑,說道:“有一些,但請陸經略吩咐。”

陸鴻原本不喜此人的圓滑,認為這人必是個鑽營曲迎的小人,但是為了穩固江南的安定,倒不得不對此人著意拉攏,此時見他如此機敏,心下微微起了兩分詫異,就連原先的偏見也改觀了不少。

“你們兩位有私交,還是兩家有情分?”陸鴻想要探個底數,好做計較。

顧綜此時大概摸準了這位年輕上司的脾氣,也不再拿捏,爽快地道:“季權公是前輩,下官與季權公是談不上私交的。不過家祖父是季權公的老師,下官與季權公的幾位郎君,也都是同窗——總之兩家是極密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