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笑對暴風雨,自在逍遙遊(1 / 3)

第10章 笑對暴風雨,自在逍遙遊

有生之年,馮友蘭先生曾麵對無盡的非議,但他始終笑著應對,從無半點慍色。人生夷然至此,自然逍遙無邊。他崇尚魏晉名士的風流,認為那是一種人格之美;他頗具美學的眼光,隨時發現生活中的點滴之美;他純粹、平淡過人生,活得詩意且神聖;他以至真之精神處世,即便墜落仍能升起……

風流,另一種人格美

風流是一種所謂人格美。

——《理想人生》“論風流”

“風流”在古文中的含義不同於今文,它是一種非常人所能及的魅力,擁有這樣氣度的人一定是文采飛揚、儒雅、灑脫的。有句話說是“真名士自風流”,名士一詞常常與風流連在一起。提到名士就不得不提到魏晉名士,他們中有很多人可以說就是“風流”的注解。其中非常有代表的一位是竹林七賢中的嵇康。

嵇康是三國時著名的文學家、音樂家、思想家,一生雖然隻有不到40歲的生命,但是其貢獻卓越。嵇康一生信奉老莊哲學,崇尚自由、自然的生活,反對司馬昭的統治,因此得罪了不少小人。司馬昭身邊有一個心腹名字叫鍾會,他一心想結交嵇康,因為嵇康在社會上非常有影響力,世人都以結交他為榮。然而鍾會之流的人物嵇康又怎會放在眼裏?他與他們根本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因此嵇康對鍾會很冷淡。鍾會將此仇“銘刻在心”,一心想找個機會報複嵇康。恰好嵇康的好友呂安被其兄誣蔑“不孝”,鍾會見時機成熟便向司馬昭進讒,勸其誅殺嵇康。

司馬昭最終同意了鍾會的意見,下令將嵇康處以死刑。消息傳來,全國有三千太學生請願,讓司馬昭赦免嵇康,並願意做嵇康的學生。這樣的請願隻會讓統治者更加恐慌,因為他們設想嵇康如此得人心。嵇康並沒有嚇得神色慌張,在臨刑之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要來一把古琴,他要最後一次彈奏《廣陵散》。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沒有為自己的命運而歎惜,而是遺憾《廣陵散》的失傳!

這是一種怎樣的處變不驚,怎樣的風流態度!馮友蘭先生也對這種從容、瀟灑的情態情有獨鍾,他在自己的隨筆中專門寫下了《論風流》的文章,並得出“風流是一種所謂人格美”的觀點。他所關注的“風流”的對象,就是《世說新語》中所記載的魏晉真名士。在此基礎上,他還提出了構成真風流的四個條件:玄心、洞見、妙賞和深情。

玄心就是一種超脫感,豪華落盡見真純,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洞見就是微言大義,寥寥數語,盡得風流;妙賞就是對於美的深切感覺,於平凡的事物上發現美感,在日常生活中尋得無限樂趣;深情就是這些人有著柔軟的內心,易悲易喜,自然地流露於外在的行為。

依此四點來評判,馮友蘭先生認為,魏晉之士中尤以陶淵明的境界最高,單是那首《飲酒》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便能表現出其最大的風流了。

當然,風流名士並非僅魏晉之時有,宋儒中也有不少於名教中求樂地的風流之士。邵康節便是當時人稱的“風流人豪”,但在馮友蘭先生看來,他並不能算真風流,一句“真樂攻心不奈何”,泄露了他的真心,其中故意表示其樂的色彩,使其失去了風流中必備的玄心,稍顯做作。

反倒是程明道更勝一籌,無論是“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餘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還是“年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盡顯風流情態。

眾多的風流之士,或許未能全都滿足馮老提出的四個條件,但其從容的風度與灑脫的氣魄,無疑都能夠得上風流的資格。而風流中所體現的人格美,和其他形式的美一樣,存在著很大“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成分,它與相貌的俊美與否無關,與身形的修長與否亦無關,說到底,隻是一種自然純粹,如赤子般的人生態度而已。

生活依然美如萬花筒

凡美都含有主觀的成分。

——《理想人生》“論風流”

關於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義,像馮友蘭先生說:“凡美都含有主觀的成分。這就是說美含有人的賞識,正如顏色含有人的感覺。離開人的賞識,不能有美,正如離開人的感覺,不能有顏色。”

確實,世間的美總是因主觀的因素而顯得形態各異。激情澎湃者說:“美強烈而可畏,就像暴風雨一般,震撼著我們腳下的大地和頭上的天空。”疲乏者說:“美是柔聲細語,她在我們的心靈中講話。她的聲音沉浸在我們的寂靜中,正如一抹微光在陰影的恐懼中顫抖。”好動者卻說:“我們曾聽過她在山巒中呼喊,她的呼喊喚來了馬蹄聲、展翅聲和雄獅怒吼聲。”

美,就像一個萬花筒,每個人看到的樣子都不同。孩提時期,我們都曾擁有一雙銳利的發現美的眼睛,隨著年齡的增長,這雙眼睛逐漸隱退,甚至消失殆盡了。對於生活中的一切,我們麻木地一掃而過,再也沒了當初的新奇和驚喜之情。

一個對生活極度厭倦的絕望少女,她打算以投湖的方式自殺。在湖邊她遇到了一位正在寫生的畫家,畫家專心致誌地畫著一幅畫。少女厭惡極了,她鄙薄地睨了畫家一眼,心想:幼稚,那鬼一樣猙獰的山有什麼好畫的!那墳場一樣荒廢的湖有什麼好畫的!畫家似乎注意到了少女的出現和她的情緒。他依然專心致誌、神情怡然地畫著。

一會兒,他說:“姑娘,來看看畫吧。”她走過去,傲慢地睨視著畫家和畫家手裏的畫。突然間,少女被吸引了,她從來沒有發現過世界上還有那麼美麗的畫麵——他將“墳場一樣”的湖麵畫成了天上的宮殿,將“鬼一樣猙獰”的山畫成了美麗的、長著翅膀的女人,最後將這幅畫命名為“生活”。少女的身體在變輕,在飄浮,她感到自己就是那嫋嫋婀娜的雲。她將自殺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良久,畫家突然揮筆在這幅美麗的畫上點了一些麻亂的黑點,似汙泥,又像蚊蠅。少女驚喜地說:“星辰和花瓣!”畫家滿意地笑了:“是啊,美麗的生活是需要我們自己用心發現的呀!”

法國藝術家羅丹曾說過:“生活中並不缺少美,隻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中國古代的哲學家王陽明也曾說過:“沒有人去發現去欣賞,羞答答的玫瑰也隻能靜悄悄地開。”具備一雙發現美的慧眼,才能見到別人看不到的美景。

《我希望能看見》一書的作者彼紀兒·戴爾是一個幾乎瞎了50年之久的女人,她寫道:“我隻有一隻眼睛,而眼睛上還滿是疤痕,隻能透過眼睛左邊的一個小洞去看。看書的時候必須把書本拿得很貼近臉,而且不得不把我那一隻眼睛盡量往左邊斜過去。”

可是她拒絕接受別人的憐憫,不願意別人認為她“異於常人”。她在家裏看書,把印著大字的書靠近她的臉,近到眼睫毛都碰到書本上。她得到兩個學位:先在明尼蘇達州立大學得到學士學位,再在哥倫比亞大學得到碩士學位。

她開始教書的時候,是在明尼蘇達州雙穀的一個小村裏,然後漸漸升到南德可塔州奧格塔那學院的新聞學和文學教授。她在那裏教了13年,也在很多婦女俱樂部發表演說,還在電台主持談書和作者的節目。她寫道:“在我的腦海深處,常常懷著一種怕完全失明的恐懼,為了克服這種恐懼,我對生活采取了一種很快活而近乎戲謔的態度。”

然而在她52歲的時候,一個奇跡發生了。她在著名的梅育診所施行了一次手術,使她的視力提高了40倍。一個全新的、令人興奮的、可愛的世界展現在她的眼前。

她發現,即使是在廚房水槽前洗碟子,也讓她覺得非常開心。她寫道:“我開始玩著洗碗盆裏的肥皂泡沫,我把手伸進去,抓起一大把肥皂泡沫,我把它們迎著光舉起來。在每一個肥皂泡沫裏,我都能看到一道小小彩虹閃出來的明亮色彩。”

生活中,恐怕已沒有多少人像彼紀兒·戴爾一樣,能看到肥皂泡沫中的彩虹了。其實,生活的美與醜,全在我們自己怎麼看。隻要用心,還是會發現,即便生活充滿陰晦與泥濘,仍然還有許多美麗動人之處。

平淡的真諦:饑時吃困時眠

聖人的生活,原也是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不過他比一般人對於日常生活用品了解為充分。

——《理想人生》“儒家哲學之精神”

忙碌的現代生活中,總免不了有如此的情況:到了吃飯的時間,一點饑餓感都沒有,但又覺得不吃不行,不得已強迫自己硬塞些東西落肚,方能心安理得;到了睡覺的時間,盡管一點睡意都沒有,但觀念上覺得該睡,就告誡自己一定要睡,翻來覆去,更加無法入眠。吃飯和睡覺,本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然而,單從這些事情上,也能看得出人與人之間的差別。

一天,有源禪師來拜訪大珠慧海禪師,請教修道用功的方法。

他問慧海禪師:“和尚,您也用功修道嗎?”

禪師回答:“用功!”

有源又問:“怎樣用功呢?”

禪師回答:“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

有源有些不解地問道:“如果這樣就是用功,那豈不是所有人都和禪師一樣用功了?”

禪師說:“當然不一樣!”

有源又問:“怎麼不一樣?不都是吃飯、睡覺嗎?”

禪師說:“一般人吃飯時不好好吃飯,有種種思量;睡覺時不好好睡覺,有千般妄想。我和他們當然不一樣。”

吃飯、睡覺,是所有人都必須過的日常生活,即便是聖人也不例外,但差別也正在此。馮友蘭先生說:“聖人的生活,原也是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不過他比一般人對於日常生活用品了解為充分。了解有不同,意義也有了分別,因而他的生活超越了一般人的日常生活。”這裏所謂的“超越”,便是指聖人能做到“饑來吃飯,困來即眠”,他們實現了這個對現代人而言遙不可及的夢想。

其實,人生不過如此。隻需用心做好眼下應做之事,人生就會像“雲在青天水在瓶”般自然,同時也就能從中悟出平淡生活中的智慧。

一天,有幾個學僧來向趙州禪師請教禪。

第一位學僧說道:“弟子初入禪林,請師父開示!”

趙州禪師反問他道:“你吃粥了沒有?”

學僧回答道:“吃了!”

趙州禪師開示道:“去食堂洗缽盂去!”第一位學僧聽到這些似有開悟。

第二位學僧也說道:“弟子初入禪林,請求師父開示!”

趙州禪師反問他道:“你來多久了?”

學僧回答:“今天剛到!”

趙州禪師又問:“你吃過茶沒有?”

學僧回答道:“吃過了!”

趙州禪師指示他說:“到客堂報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