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爾格林神父把粉筆放在一邊。“現在讓我們進山去建造我們的教堂吧。”

神父們開始整理他們的行裝。

這個教堂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教堂,而是在一座矮矮的山上,開辟出一塊沒有石頭的高地,把高地上的土弄平,打掃幹淨,再修建一個祭壇,然後把馬賽厄斯兄弟做的火球放在上麵。

工作了六天,“教堂”建成了。

“這東西怎麼辦呢?”斯通神父輕輕地敲著帶來的一個鐵鍾,“這個鍾對他們有什麼意義呢?”

“我想帶它來是為了自我安慰。”伯爾格林神父承認道。“我們要隨便些。這個教堂看起來不大像教堂。在這裏確實有點可笑——我也有同感;因為改變另一個世界的人對我們來說也是生疏的事情。我總感到像一個滑稽演員。所以我就向上帝祈禱賜給我力量。”

“許多神父感到不愉快,有些還對此開玩笑,伯爾格林神父。”

“我知道。不管怎麼樣,為安慰他們,我們要把這個鍾放在一個小塔上。”

“風琴怎麼辦呢?”

“明天第一次禮拜式上我們演奏。”

“然而,火星人——”

“我知道,可是,為了自我安慰,我想還是用自己的樂器,以後我們可以找到他們的樂器。”

禮拜天早晨他們起得很早,一個個像麵色蒼白的幽靈在嚴寒中走著,衣服上的白霜叮叮作響,宛如全身都發出和諧的鍾聲,銀白色的水珠搖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這火星上今天是否是禮拜天?”伯爾格林神父沉思著。但看到神父們畏縮不前,他趕緊走上去。“今天也許是禮拜二或禮拜四——誰說得清呢?但沒關係,我在瞎想。對我們來說今天是禮拜天。來吧。”

神父們走進平坦寬闊的“教堂”,跪在地上,凍得渾身發抖,嘴唇發紫。

伯爾格林神父祈禱了一會兒,接著把冰涼的手指放在風琴的鍵上。音樂像美麗的鳥兒飛翔。他按動著琴鍵,像一個人在荒原的雜草間移動著雙手,把美好的東西掠起,飛入山中。

神父們等待著。

“喂,伯爾格林神父,”斯通神父仰望著寂靜的天空,太陽冉冉升起,紅如爐火。“我沒有看到我們的朋友。”

“讓我再試一次。”伯爾格林神父出汗了。

他建起一座巴赫式的建築,精致的石頭堆起一個音樂大教堂,它如此寬大,以致最遠的聖壇設在尼奈夫神那裏,最遠的穹頂高到聖·彼德的左手。樂聲繚繞,似乎奏完之後也沒有消失,而且在隨著一縷縷白雲向遠處飄去。

天空依然空空蕩蕩。

“他們一定會來的!”但伯爾格林神父的表情有點驚慌,起初不明顯,但越來越厲害。“我們祈禱吧,請他們到來,他們懂得我們的願望,他們知道。”

神父們又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低聲祈禱。

禮拜天早晨七點鍾,或許在火星上是禮拜四早晨,或許是禮拜一早晨,從東方的冰山裏出現了柔光閃閃的炎球。

這些火球翩翩徘徊,徐徐下降,布滿了顫抖著的神父們的周圍。“謝謝你們;哦,謝謝你們,上帝。”伯爾格林神父緊緊地閉上眼睛,又奏起音樂來,演奏之際,他轉過頭去,注視那些令人驚奇的教徒。

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裏響了起來,這個聲音說:

“我們已經來了一會兒了。”

“你們可以呆在這兒,”伯爾格林神父說。

“隻呆一會兒,”這個聲音輕輕地說。“我們是來告訴你一些事情的。我們本應該早點對你說。但我們設想如果沒人管你,你會照自己的方式幹下去的。”

伯爾格林神父開始說話,但這個聲音卻使他沉默下來。

“我們是造物主,”這個聲音說道;好像藍色的氣體火焰,鑽進他的身體,在胸中燃燒。“我們是古代的火星人,離開大理石船的城市,來到這山裏,放棄了我們原來的物質生活。在很久以前我們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東西。我們也曾像你們一樣,是有軀體,有胳膊有腿的人。傳說我們當中有一個人,一個好人,發現了一種解放人們靈魂和才智的方法,能解除人們肉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悲傷,能解除死亡和形體變化,還能解除陰鬱和衰老,這樣,我們就采取閃光和藍火的形式出現了。從那以後,我們一直居住在風裏,天空和山中,既不得意也不傲慢,既不富有也不貧窮,既不熱情也不冷淡。我們不和我們留的那些人——這個世界上另外那些人——住在一起。我們的來曆已經忘卻,整個過程全忘了。但我們將永遠活著,也不損害別人。我們已擺脫了肉體上的罪孽,得到上帝的保佑。我們從不覬覦別人的財產,我們沒有財產。我們不偷盜,不殺人,不好色,不怨恨。我們在幸福中生活。我們不能繁殖;我們不吃、不喝,不發動戰爭。當我們的軀體被拋棄時,我們擺脫了一切淫蕩幼稚和肉體上的罪孽。我們已遠離了罪惡,伯爾格林神父,它像秋天的樹葉一樣被燒掉了,像冬天令人討厭的積雪一樣被清除了,像春天有性生殖的紅黃花朵一樣凋謝了,像使人喘不過氣來的酷熱的夏夜一樣過去了。我們的季節溫和宜人,我們這地方思想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