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花飛箏起肆意天》64(2 / 3)

他伸手想去拉她,卻被少女狠狠打了下去,下手是不留情麵的,他垂眸看向手背上的一片幹紅,畢竟少時也是在關懷寵溺中長大的,不免有些委屈嚷道:

“你幹嘛啊?我好心拉你來著,你還打我?”

少女一聲不吭,依舊直直的看著他,日華下的眼明亮的能滴出水,長風這才感覺到少女的一觸即發和瀕臨崩潰,愣愣的過了好久才呐呐道:

“你哭了?”

“我才沒哭。”

珂澈聽完頭一仰,本想是收回去,可是淚珠早已在眼中搖搖欲墜這一動直接就滾落了下來,她自己尚還不知,依舊做出惡意的樣子,整個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多年以後兩人早已冰釋前嫌,長風依舊記得便是那麼一瞬間如同針一般紮進了心底,一寸寸埋了進去。

他記得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你喜歡彈琴嗎?你一定喜歡,我教你吧。”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無害,或許是少女不再耿耿於懷,於是隻是拿著這人有毛病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下,便扭頭走了。

待他看著身影消失想抱著琴去追的時候,才發現落花成雨,滿目的桃花已經覆蓋了琴上厚厚一層。

長風與珂澈第一次不含惡意的談話是在珂澈來到院中的半個月後,那天是先生教他們功課,音律生花是在他六歲時便已經自學成功時的術法,於是在忍了一節課後還是倍感無聊的偷偷跑了出來,翻過牆正要跳下去的時候便看見下麵水靈靈的一雙眼真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他手一鬆啪的一聲便掉了下來。

“哎呦,好疼。”

少女瞧著他那模樣眼中染上調笑:

“笨蛋。”

長風一臉懊惱自己竟然在一個女生麵前出醜了,惱羞成怒:

“你怎麼在這?哼……你逃課了?”

珂澈毫不在意靠在牆上擺擺手:

“彼此彼此。”

相識一笑,冰釋前嫌,最終的結果是兩人共同逃了那天的課,被族長的長老訓斥了一個下午。

在長風十七歲之前若是一個表麵恭謹內裏調皮無束溫室裏的孩子,那麼在那年之後這樣的孩子便在眾人眼前消失不見。

那日從父親陵墓中中走出的孩子,永遠笑若楊花,溫如春山,即便小小的脊背已經高挺的幾乎折斷,他眼中依舊榮辱不驚,風輕雲淡,小小年紀便已有半神族長的姿態。

時間長的眾人也忘了,這個溫和有禮沉熟穩重少年也曾稚氣頑皮過,半神一族不可無主,天大的擔子隨之落在這個孩子單薄的肩膀上,封冠加冕,白袍加身,外人口中也隻是半神一族最年輕最有作為的一代族長。

他們不知道的是那日寒風刺骨,似乎是將西北的雪全都吹了過來,刮在臉上刀刀見血,少年坐在山頭斷崖看山下雲霧翻騰,一滴一滴淚水轟然落下,消無聲息。

而珂澈便是那是來到了這個極近崩潰的少年身邊,沒有任何言語,隻是拉著少年的手和氣暖他觸骨冰涼,長風抬頭看她,眼中早已模糊一片,視野都已看不清,隻有綠衣長裙的女子眼中波光瀲灩,卻執著的溫暖著自己的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他竟覺得那觸骨的冰冷也慢慢染上溫暖,一點一點寒冰化水絲絲流淌,他抬手攬她肩膀埋頭痛哭,珂澈抬手拍他的肩,一下一下,如同月夜螢火不比皓日光輝,卻也能驅散滿目黑暗。

平靜下來的時候他問:

“小野貓,你知道螢火蟲嗎?”

珂澈歪頭不解:

“什麼東西?妖怪嗎?”

“……不是。”他搖頭笑笑:“是一種凡間的蟲子,可以發亮。”

“那不就是妖怪嗎,引路妖就可以發亮啊!”

“不是,是小小的,會飛,大約……恩……你指甲的一半那麼大,沒有攻擊性的,你不是新學了幻生術嗎,幻化給我看看吧。”

“凡間的東西你怎麼知道有沒有攻擊性,肯定是聽長老他們說的吧,真是的,好吧,我試試,你把意念給我。”

珂澈不滿的癟嘴嘲諷,然後接收長風意念幻化形態,十指打著印結,緊閉的眼猛然睜開,扣在一起的雙手迅速向兩邊展開:

嘩啦啦……嘩啦啦……

無數發亮的蟲子從掌心幻化撲展著翅膀向空中飛起,在兩人身邊流連,一閃一閃如月夜繁星,長風一瞬間睜大了眼看著周圍螢火流轉,偏頭身旁的女子驚訝瞬間化作驚歎,滿目驚喜,夜風撩起她暗夜的長發,衣袖螢火流灼,兩人的麵容在這樣的夜晚綴上無法抹去的色彩。

直到很多年後女子從古書籍看到關於螢火的記載,才知道那夜她幻化出來的東西並不是螢火蟲,隻是一種類似發光的飛蛾這種生物,隻是那夜那麼美,陪在身旁的人那麼鮮明,這一切還有什麼重要呢。

就如同他們不知道螢火蟲的壽命隻有十天左右便會終結,最瑰麗的也最終最消散。

之後的日子略顯平淡,西北狼族安定後半神一族幾乎無人在出匐伽山,直到那一日風起水湧,不知何故水中龍神從沉睡中醒來席卷萬丈海水帶著人身魚尾的鮫人鋪天蓋地而來,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匐伽山也被淹沒半壁山巒,長風憐憫世人慘烈,便聯合族類無數半神前去營救,萬丈海水尚且不懼,可是那跟著海水而來的鮫人卻是極為棘手,眾人疑惑傳說中鮫人無情無心,這滿腔的恨意是從何而來?

珂澈體內有水之精魄,水中的行動能力堪比陸地,加上她也不見不得那些女子婦孺這般喪命,出入的次數更自然更多一些。

睜著眼沉入海底,避開一條有一條來往的鮫人,她遊動著自己的身體帶回一個又一個人類,掌心往上推開一層波瀾,水光明亮在她臉上灑下光斑,縱橫的脈絡混合著海水尋找一個又一個可能生還的人,接連著三天三夜不休的救人後,眾人都有身疲力盡,不少人在行動中被咬傷,而匐伽山上的人類也一臉惶恐也需安頓,第四日後族中的一些半神相繼無力撤離,還有不少托著受傷的身體去照顧這些被鮫人憎恨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