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抱著小本坐在我的旁邊,自己用手拉著小本的左手,會意我拉住小本的另一隻手。於是我拉住了小本的右手。
“媽媽想知道為什麼小本說這個魔方是湯姆送給你的呢?”艾米拉著小本問道。
“我害怕你們不喜歡小本了,我怕你們覺得我做了錯事,不喜歡我了。”小本的無助和害怕讓艾米的心都碎了。
“無論小本怎樣,媽媽、我們大家都會愛你的。”艾米給了小本最大的心理安慰。
“如果小本能早點告訴我們,我想我們會更高興的,不用這麼擔心。”我把艾米的話接過來。
“你們會嗎?可是,可是,可是……”小本一個人“可是”了好幾遍。
“如果你有一百個說謊的借口,那你總有一個更好的說真話的理由。是的。”艾米的堅定讓小本如釋重負。
“那,可不可以不告訴別人,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我不想讓爸爸知道這件事情。”小本央求地看著我們。也許他知道我們會依然愛他,無論他怎樣;但是四歲的他還不確定因為這件事情別人會怎樣看待他。
“當然,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隻是下一次你要早點告訴媽媽,還有記得明天要給湯姆說聲‘對不起’。”艾米把重點強調了若幹次。
艾米和我答應了小本,一直把這個秘密守口如瓶到今天,連爸爸傑森都不知道。
晚飯,小本吃完了盤子裏所有的雞肉和蔬菜,他吃飯的樣子是那麼專注和開心。我相信今天晚上小本會睡得很好,因為他的心事在媽媽的幫助下全部解決了。晚飯後,艾米讓我給湯姆的父母打了一個電話,溝通一下今天發生在兩個孩子身上的事情。湯姆的媽媽說,湯姆找了一下午的魔方,都沒有找到。他的爸爸安慰他,“一定是有人替你很好地保管了你心愛的玩具”。
看來,通情達理的不止是小本的媽媽艾米,還有湯姆的父母。他們沒有說一句責備小本的話,每一句都落在幫助這兩個孩子解決他們的心事和問題上。這是怎樣的一種教育藝術!我們約定好明天早上在幼兒園門口見,讓小本把魔方還給湯姆,隻有我們兩家家長在,避免更多人看到。除了謝謝湯姆父母的體諒,我也很感謝他們寬慰湯姆的方式。
第二天早上,我正準備開車帶著小本去幼兒園,艾米走過來對我說:“一定要讓小本給湯姆道歉。這個是我們不能代替他的。”
在去幼兒園的路上,我問小本說:“還記得我們昨天的約定嗎?”
“我去道歉,你們要替我保守秘密。”小本從小書包裏拿出魔方,用手擦幹淨,握在手裏。
早上八點,我帶著小本如約在幼兒園的門口見到了湯姆和他的媽媽。
“這是你的魔方,對不起。”小本手裏拿著魔方,有點害怕地走到湯姆的麵前說道。
“謝謝你替我照顧魔方。”湯姆的話給小本搭了一個台階。兩個孩子手拉著手一起進了教室,在玻璃窗外,我們看到小本和湯姆一起在給幼兒園的花澆水。
中午12點,我準時出現在幼兒園的門口,小本開心地跟我揮揮手。
“你今天做得很好噢,你很喜歡魔方嗎?下一個感恩節我可以考慮送你一個作為禮物。”我接上小本往家走。
“不用了,湯姆答應這個周末會把魔方借給我,讓我玩一整個周末。”
他看著我說:“你可不可以幫我把所有綠色的格子都拚起來?”
此時,正午的陽光灑在小本金黃色的頭發上。孩子就是天使。
上大學的時候,發展心理學老師給我們介紹過一個很有趣的、關於兒童說話的策略研究。這個研究由一個很簡單的實驗——誘導兒童說謊開始。把男女各半的三十多個孩子帶到活動—觀察室,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個裝滿糖的杯子倒扣在桌子上,用語言“挑逗”這些三四歲的孩子,告訴他們這裏麵有很多好吃的,但是老師要出去一下,等老師再回來的時候才能打開。三四歲的孩子對食物的抗拒能力是比較弱的,大部分孩子都在老師離開的這段時間打開了杯子,結果,所有的糖都撒在了桌子上。當老師透過鏡像玻璃,看到孩子們“違背”了之前的約定、打開倒扣的杯子的時候,老師就會推門進去。你猜猜,孩子們會怎麼解釋這散落一桌子的糖果呢?
實驗中,男生、女生在說謊的策略上出現了很大的差異。大部分的男生都用“拒絕”的方式回答了老師。老師問:“是你打開的杯子嗎?”小男子漢們都不回答。“那不是你,會是誰呢?”依然沒有人回答。他們用這種“拒絕”的態度回應老師所有的提問。
相反,女孩子們采用的說謊策略就讓人歎為觀止了。
嘴巴很甜的朵朵在老師一推門進入活動室的時候,撲上來就說:“老師,你穿得真好看。”說著,親了老師一下。她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取悅”老師——希望老師能對她格外“開恩”。
伶俐的琦琦說:“老師,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你不在的時候,也許是朵朵打開的。”琦琦把事情“栽贓”到了別人的身上,以保持自己的“清白”。
最讓大家意外的是婷婷,老師觀察到她的手一直握著杯把。可是當老師推門進去時,大家就知道上當了。在老師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婷婷說:“我知道了,杯子裏麵是糖果。”聰明的婷婷把握住了說謊的最佳時機——她假裝是在老師推開門的瞬間打開杯子的。
男孩子和女孩子在采取的說謊策略上的不同是由很多原因造成的。比如同齡女孩子比男孩子的語言發展得快、女孩子相對來說早慧,等等。當然,很多人類學家、偉大的作家把這一切歸結為——“女人天生就是好演員”。
和這些孩子相比,我們的小本似乎有點“小巫見大巫”了。他的不安全感讓他對我們說了謊。艾米告訴他,“無論怎樣,我們都是愛你的”。無條件的愛,讓小本重新獲得了安全感。小本希望媽媽和我能為他保守這個秘密,我們答應了孩子,一直沒有告訴別人。小本對媽媽的信任在這裏會有一個新的提升,媽媽保護了小本好孩子的形象。為了做一個好孩子,小本答應媽媽不再說謊;為了做一個守信的媽媽,媽媽答應小本不會告訴爸爸。
艾米在引導小本告訴她實話的時候,引用了美國第一任總統喬治·華盛頓的一句話:“在每一個說謊的借口背後都有一個更好的、說實話的理由。”最好的策略就是保持誠實。如果說價值觀是從小開始培養的,那麼艾米引用的這句話,讓小本明白了一個道理——說謊雖然也是一種策略,但是它沒有誠實奏效。
在孩子看來,無論是說謊,還是保持誠實,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及保護自己的形象。三四歲的孩子對於“誠實是一個好品質”這樣的概念還沒有形成。通俗地說,他們的是非觀、價值觀還沒有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