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躲貓貓(1 / 1)

“躲貓貓”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遊戲。

相比母親要求我們玩的“木頭人”,我和弟弟都更喜歡玩“躲貓貓”,常常樂此不疲,可以玩上一整天。

你悄悄的潛藏到家裏的某角落,靜靜的守候著,等著來人一處一處的搜查……期間那種害怕被找到的緊張,刺激,在內心全部集聚,似乎心髒會隨時停止跳動。

然而,在被發現的那一瞬間,這些種種即刻被全部的釋放。仿佛內心所有的恐懼讓人一次全部抽離,使整個人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像是失意,又像是解脫,最後居然因為被找到而開心的大笑起來。

仿佛藏起來的目的就是,在渴望中等待被發現,被抓出來的那一秒。

我從姥爺哪裏零零落落的明白了,這小小的村鎮裏隻剩下了寥寥的十幾口人,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消息傳來後,屁股著火似的棄家而逃了!

隻剩我們一家和兩三戶老得已經不動挪動的。

冷清清的鎮子,仿似一座空城,幾乎人跡滅至。

隻有我們還留在這裏孤獨的守候著家園,仿佛是孤島的精靈,如此安靜不息的想要生存下去。

這段時間以來,舅舅天天要跑很遠的一段路,到縣城去打聽消。縣城雖早已大部分人去樓空,但畢竟還有府衙在,如論如何,總還是會有消息的傳遞。

母親也時常要跟著他出門,經常一去半天,回來時,總是麵色凝重。

在母親的嚴厲要求下,我每天總要陪愛玩愛動,難得清靜的弟弟,玩“木頭人”的遊戲。

每天晚上,她也總要陪我們玩這個遊戲。每次我們堅持的時間越長,她就越高興,總要抱著弟弟和我親好幾下。有時還會變戲法似的拿出彩色的糖果,作為獎勵。那個時候,是我僅有難得一見,母親真心喜悅的模樣。

那些我們一起度過的無數個夜晚,給了我和弟弟構造了一個幸福溫暖的港灣。在那個風雨欲來的,零落飄搖的年代,母親用她的堅強和智慧,緊緊的擁抱著我們,使我們能夠在生命如油紙般脆弱的世道,依舊能笑著活著。

有一天,舅舅和母親從縣城回來後,突然就把家裏的大門給封死了,隻留下了一扇隻能通過一人的小門。她們將小門弄得像一堵牆,晃眼一看,幾乎看不出來那是一扇門。

接著,他們便開始在廚房裏,不分白天黑夜的挖土幹活。我和弟弟看了覺得很是有趣,也要跟著幫忙。

開始慢慢長大的弟弟,一天比一天能幹,他認真的在一旁挖土,有模有樣的工作著,完全沒有要累倒的跡象。

雖然我經常覺得他是在幫倒忙。可母親卻不這麼想,她一遍一遍的給弟弟說明,該如何如何,還總是在弟弟做得好的時候,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作為一種鼓勵。弟弟越發的幹得起勁,母親的關注,就像是他的發動機。

母親現在已經完全成了一個滿手,滿臉都是土的泥匠,與往我們家送炭的老爺爺一樣的黑臉黑手。父親見到她定是要嚇一大跳,少不得也要嚴厲的批評她。因為她已經完全不再是那個在家裏撫窗弄眉的美麗少奶奶了。

但我卻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另一股強大的力量。母親就像是一朵正在冒芽的臘梅,在風霜中,吸取能量,正準備迎著漫天鋪落的大雪,堅強的綻放。

隻是,我並不清楚母親和舅舅到底在挖什麼東西?

他們每天挖呀,挖呀,可是除了土,卻從未見過他們挖出來任何有用的物件。

然而這些挖出來的泥土,卻正合姥姥的意。

她將屋後的空地全都填上厚厚的土,再整整齊齊的鋪平,分隔成一塊一塊的菜地,就像小豆子家做的豆腐塊。

姥姥帶著我和弟弟,在拾落出來的菜地裏,認認真真的種上了許多的紅薯苗子。

“姥姥,為什麼要種紅薯啊?”看著稀稀拉拉的紅薯苗,我失望地說“種些花多好啊,那麼漂亮!”

“哎,傻孩子,這紅薯多好啊!”姥姥一邊幹活,一邊跟我說:“這紅薯呀,渾身都是寶呢!隻要是長出來的都能吃!!”

“我們家院子裏還種了好多的竹子呢!”我不甘心的說。

“你那些花呀,草啊,竹子葉能填飽肚子?!”姥姥不屑的說。

“可是竹子好看呀,我奶奶她們可喜歡那竹子了!”我還是想要說服她。

“嗬嗬。”姥姥卻不再理我,專心的種她的紅薯。

她小心嗬護的樣子,仿佛像是種下了能長出來金子的寶貝。

當時的我還不明白,在那樣的年月,沒有任何東西比“可以吃”來得更重要。因為有飯吃,我們才能艱難的活下來。

這也成為了我後來教育孩子們的金句名言,糧食是我們的根本,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