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跑了“賀氏”舉足輕重的客戶!
後來,寰口宇自動修正對她的看法。或許她不是瘟神或黑煞星轉口世,而是敵人派來摧毀賀家的秘密武口器。
“飲仙閣”位於陽明山上,景致清幽,以各式調酒和小菜聞名,店麵內部頗為寬敞,卻不像一般商業人口士慣於洽談生意的地點,因此寰口宇與客戶相約在這裏倒是令她驚訝。
“何先生是這間酒館的常客。”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可見這位何先生的品味相當高雅,比其他生意人的世儈高明了幾分。她心中先對這位未曾謀麵的客人產生些許好感。
“你們今天打算談什麼生意?如果兩方無法達成協議怎麼辦?”
烏鴉嘴!他白她一眼。
“何遠達是美國‘華人財閥’的首口腦人物,性子非常古怪,難纏得很。過去半年來,老大已經和他協商過無數次,希望和他合作開發一項新型的高科技產品,他卻遲遲無法做出最後的決定。我打算在兩個月之內把這樁案子了結,免得夜長夢多。”他的心頭突然竄過無以言喻的不祥感。依照諳霓前科累累的記錄來看,帶她同來會見何先生,會不會是一項錯誤的決定?
應該不至於!他說服自己。到時候頂多吩咐她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準說。一個啞巴女伴總不會造成太慘痛的破口壞吧?
“賀大哥花了大半年都談不成的事情,你說兩個月搞定就兩個月搞定嗎?”她才不相信。
“廢話,當然以我設定的時間為準!”這女人分明看不起他。“小口姐,給點麵子好嗎?老大在公口司裏專司運籌帷幄的工作,二哥則把大部分時間花在醫學研究上頭,偶爾才出出點子幫忙,他們設計好的企劃案全靠我付諸實行。你以為我‘執行部口隊’的名號混假的嗎?”
“那又如何?他們用頭腦吃飯,你卻專門替他們跑腿,說出去也不見得多光彩。”反正她永遠找得出話來貶低他就是了。
寰口宇為之氣結。
“對不起,我來遲了,路上遇到塞車。”一個禮貌的男聲自諳霓背後響起。
他們同時起身迎接新來的客人。
視線相交的瞬間,諳霓直覺這位先生的臉形相當眼熟,忍不住側頭想了一想。
他大約四十出頭年紀,相貌平凡,和街上絕大多數的過路人一樣缺乏特色,那麼,她為何會覺得自己仿佛見過他呢?何遠達深思的眼光緊瞅著她,似乎也有相同的熟稔感。
寰口宇開始對兩人出乎尋常的沉默暗叫糟糕。
啊!她想起來了!他就是上個星期被她用炭粉弄髒褲管的男人。
“小器鬼!”
“冒失鬼!”
驀地,兩人指著對方鼻子異口同聲大叫。
“你說什麼?”何遠達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女人竟敢用如此大不敬的語彙稱呼他。
“你叫我的名詞也沒多好聽呀!”一報還一報,咱們大哥別笑二哥!
“我叫錯了嗎?你拿起炭粉盒子隨便亂灑,弄髒了我的長褲,害我臨時取消當天的約會,難道不是冒失鬼?”
那天令何遠達無法赴約的原因便是她?寰口宇簡直欲哭無淚。為何他身旁看似與她無關的人,最後都會和她扯上關係?而且還扯得莫名其妙,讓他防不勝防。
“弄髒你的長褲確實是我的不對,我已經道過歉了,還主動提議賠償你的損失。一樁小事就能讓你記恨到現在,我叫你‘小器鬼’也沒什麼不對呀!”她願意致歉,卻討厭向氣焰太囂張的人屈服。
柯遠達愣了一下。他縱橫美洲商場十幾載,政商界的大人物看見他尚且必恭必敬的,豈料這個女人不但開口罵他,還強調自己罵得沒錯,莫非她向老天爺借了膽子?
“賀先生,這位小口姐是誰?”濃口黑的眉毛蹙了起來。
“她是——”寰口宇的腦中閃過無數個貼切的名詞:楣星、災星、惡運的化身、生命的絆腳石、胸口永遠的痛。最後,他重重歎了口氣,選中一個完全符合她身份的名號。“她是我的未婚妻。”
何遠達眼睛瞪大的程度令她歎為觀止。她首次發現,原來眼球的直徑和嘴巴差不多。但他的下一句話摧毀了她欣賞“奇景”的心情。
“賀先生,聽說一個男人擇偶的眼光也反映出他的行為能力和智慧。”他的話語毫無任何諷刺的意味,僅僅像老前輩對晚輩提出慎重的警告。
諳霓暗暗火大。她啥都沒有,自尊心最多!
“那麼我的未婚夫顯然具有高度的智慧。”
這種時候她就懂得讚美他了!寰口宇搞不清楚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拜托,兩位,我們坐下來談好嗎?”他早該明白,在狄諳霓麵前絕沒有風平浪靜的事情。
於是,兩個男人齊齊挑中她對麵的位置——因為那個角度離她最遠——再同時望進彼此警覺的眼底。
“賀先生,她是你的未婚妻。”何遠達提醒他。
換句話說,坐在她身旁是他的天職。寰口宇帶著一聲莫可奈何的長歎,屈服了。
她開始對兩位男士無禮的行為感到生氣。如果被其他不明內口情的旁人看見了,八成會以為她有傳染病或麻瘋病哩!管他的,待會兒無論他們談到什麼,她一律保持沉默,倘若合作計劃最後破裂了,寰口宇可不能再把責任歸罪到她頭上。
“小口姐貴姓?”瞧她倔強不悅的表情,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賞臉,何遠達的心頭開始泛起濃濃的不悅。
她沒搭腔,晶亮閃爍的眼睜瞟向未婚夫。兩分鍾後,寰口宇終於忍不住了。
“諳霓?”基本上,“賀氏”和“華人”的合作案是彼此互惠的,因此他和何遠達處於平等的地位,本來就應保持不卑不亢的原則。然而,自從知道諳霓和對方結下梁子後,他立刻覺得矮了人家一截。“何先生在問你話呢!”
“我知道他在問我話。”她又沒聾。
“那你就回答呀!”她偶爾讓他好過一次會死嗎?
“問題是,如果他真的很小器,我開口說話隻會讓他更反感,那麼你們的合作計劃就會談判破裂。依照我對你的了解,最後你一定會把責任推給我,怪我搞砸了你的生意。既然如此,我何必開口當冤大頭?”是他硬逼她說實話的,可別怪她。
寰口宇根本不敢側頭打量何遠達的表情。想也知道,原本就脾氣短路的何先生臉色必定極端難看。
他終於確定了。今天帶她同來赴約絕對是致命性的錯誤。
假如他剪掉她的舌口頭,老天會懲罰他嗎?應該不會,上帝偏袒正義的一方。
“諳霓,你想不想去化妝室?”他強擠出笑容。
而柯遠達的臉色已經緊繃得足以嚇壞小孩。這女人居然再度侮辱“華人集口團”的總裁肚量狹小!
“不想。”他又想嘲笑她“蓄水功能”有問題嗎?
“我看你還是進去補補妝、洗洗臉好了。”
“我又沒有化妝。”
“那你就進去化呀!”他咬牙切齒地迸出話。“最好半個小時以後再回來!”
“噢!”她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有她在場,事情隻會越弄越槽。好吧,走就走,希罕嗎?“你們慢慢談,我失陪一下。”
虧他出門前承諾,今天談完正事就陪她到處玩玩走走,結果出來不到一小時,她的好心情已經被破口壞殆盡。
倘若她事先猜得到何遠達就是那天的小器鬼,她一定會堅持留在家裏,免得誤了他的大事又要挨罵。因此,要怪隻能怪她母親沒將她生成未卜先知的算命仙。
不過,為何以往從未發生在她身上的巧合,與他在一起時全發生了?由此可知,她和賀寰口宇的八字相克,這不是任何人的責任。
她在化妝室裏磨磨蹭蹭老半天,待滿三十分鍾才踏出門檻。
甫出門外,一道窈窕的纖影無意間閃入她的眼角。彭珊如?如果她沒看錯,剛剛踏入店裏的美口女應該是她未來的二嫂。
彭珊如尚未察覺角落裏的寰口宇,直直走向吧台旁的小圓桌,一位男子已經等在那裏。
彭珊如和其他男子幽會!
諳霓捺住滿心的訝異,偷偷溜回位子上坐定。那個男人隱藏在盆栽後麵,從她的地理位置無法看見他的形貌。
“你回來了?”幸好他們的交易大部分談妥了,隻差簽約的手續而已,即使她有心攪局也無法改變什麼。寰口宇微微心安了些。
“噯!”她努力把椅子往後挪,試圖找到合適又清楚的角度,非得看清那個男人的長相不可!賀二哥莫名其妙被人扣上綠帽子,她拚了命也要替他討回公口道。
“兩位有空時,不妨來美國讓我盡盡地主之誼。”何遠達決定趁早離開,以免這女人再度向他的脾氣挑戰。
“當然。諳霓,你覺得呢?”老天保佑,讓她的回答正常一點,不要惹出其他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