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聲音裏飽含著笑意:“你入宮多久了?”
"回娘娘話,奴才入宮快六年了。“我的心被一根細線吊著,仿佛隨時都會被扯斷。
”就快到出宮的年紀了。“德妃似乎自言自語說道,”也該婚配了。“心中的細線猛地被揪緊,我立刻說道:”奴才還不想嫁人。“”混說!“德妃嗔怪道:”前幾年西北戰事緊,萬歲顧不得這些。本宮也不好做主,就這麼把你的婚事耽擱了下來,你雖不在本宮跟前當差,可本宮也知道你做事勤勉。本宮也是很喜歡你呢。“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德妃徑自說了下去,”畢竟你也是雍親王府出來的,本宮必不會苛待你的。現如今,你可有喜歡的人?”
我靜靜站著,感覺仿佛有氣流從身旁溜走,像是時間流逝的痕跡,它的觸角卷曲蔓延生長,攪得殿裏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沉默了良久,我緩緩跪下,違心地說:“奴才沒有喜歡的人,也不想出宮。奴才與芸小主年少相識,此番有緣在宮裏相遇,奴才隻想好好侍奉芸小主。”
德妃依然微微含笑,“許是本宮唐突了,這樣問你,你必是覺得難為情。沒關係,今後的時日還長,什麼時候你願意說了,再告訴本宮也不遲。”
我連忙回道:“娘娘是心疼奴才,隻不過奴才還沒有喜歡的人。”
“好了,”德妃肅一肅神態,“你先跪安吧。”
我不敢再言語,隻得恭身退了出來。
翡翠將我送到台階之下,曼聲說道:“姑娘好走。”
我衝她笑了笑,行了一個禮。
琉璃已經被放出宮去了,如今這永和宮裏已然是她為掌事宮女,真要挪進來少不得要日日相見,隻盼今後不要生分了才好。
挪宮的聖旨幾日後便下來了,鍾粹宮的宮人們都說這是萬歲爺給了天大的恩典,才能讓芸兒和德妃同居永和宮。相比一些其他位份比較低的妃嬪,芸兒似是得到了熙帝和德妃的青眼有加。一些位份低無子嗣的妃嬪都是四五個同住在一所宮宇裏,住的局促不說,連侍奉的宮人都被裁剪了一半,月例錢也減半。眾人雖有怨氣也是敢怒不敢言,隻能私下裏少少地抱怨一下。聽說,就連宜妃宮裏,也被安排進去兩個低等妃嬪。熙帝早就頒旨不再立後,眼瞧著這後宮裏位份最高最得寵的兩位妃子都要削減用度,旁人少少地怨言也就慢慢消散了。
芸兒被分到永和宮的西偏殿居住,除了我跟她一起挪來外,另帶了蓮心和蘭心,小太監就隻帶來一個上夜的,其餘的都回到內務府等著發落。
德妃是一宮主位有權調動宮裏的宮人,才住進永和宮不久,我就被調到了德妃近前伺候,連宮舍都搬到了和翡翠一處,再到芸兒身邊的機會便不多了。漸漸的,我竟覺得和她的關係疏遠了很多,再見麵都有些微微的尷尬。
近身伺候德妃並不是一件苦差事,相比在鍾粹宮還清閑了很多。宮裏有翡翠主事,上夜備茶備膳這些事也不用勞煩我動手,我每日隻是陪著德妃禮佛,隨侍在內殿即可。
熙帝有時也會來永和宮裏坐一坐,卻從未留宿過。
本來我還私心裏想著,住到永和宮來和熙帝見麵多了,也許芸兒也能有機會承寵。雖然也知道芸兒不願意,但是沒有恩寵與子嗣的妃嬪想要在後宮裏生存下去很難。若是曆史不偏離它的走向,不出兩年,熙帝就會駕鶴西歸。等到那個時候,芸兒這樣一個身份特殊的妃嬪將何去何從無人可知曉。萬一被賜陪葬,豈不是太過冤枉。
可芸兒終究是有些傲骨的,從來不邀寵,熙帝來的時候也都躲在西配殿裏不出來見駕。一來二去的,熙帝連芸兒這個名字都忘記了。
熙朝六十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夏天的時候,熙帝帶著德妃和宜妃到圓明園避暑,見到了雍王和姐姐的兒子弘曆,很是喜歡,便把弘曆帶進了宮裏親自教養,就連早朝的時候也許可弘曆陪在身邊。
一時間,雍王的聲望大增,人人都說熙帝有意立四王爺為儲君。而這個時候,十四王爺則領兵在外奮勇殺敵,也頗得熙帝器重。朝堂上,擁護四王爺與擁護大將軍王的兩派明爭暗鬥愈發明顯。
德妃因為兩個兒子都受到器重,在後宮的地位也扶搖直上,淩駕在眾妃之上,就連宜妃娘娘也畏懼了其幾分。
六十一年,熙帝在行圍打獵的時候感染了風寒,一直拖拖拉拉未能痊愈,直到秋風初起的時候病倒在了床上。
德妃日日攜了我去探望熙帝的病情,並帶上我親手做的糕點。
熙帝的寢宮除了一些近臣就隻有德妃和李德全可以出入,我們這些低等宮人隻能在殿外等候隨侍。
一日,熙帝正與德妃在聊天,李德全名我將茶水與水果端進去給二人享用。這次的水果是十四阿哥從西北快馬加鞭送來的,顯得格外珍貴。
我將托盤舉過頭頂,小心地走進內殿,卻聽到德妃低低的聲音問道:“萬歲是喜歡四阿哥多一些呢,還是十四阿哥多一些?”
李德全的腳步微滯,我跟在後麵差點撞到他身上。
熙帝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兩個都是朕的兒子,也都是你的兒子,自然是都喜歡的,若是硬要分個伯仲,當然是咱們的禛兒。”
四阿哥叫胤禛,十四阿哥叫胤楨,他這一句禛兒,到底是胤禛還是胤楨呢?
德妃還欲再問什麼,李德全早已朗聲說道:“請萬歲和德妃娘娘用茶。”並揮手讓我趕緊呈上去。
熙帝輕嗽了幾聲,德妃趕忙說道:“萬歲朝政繁忙也該顧及龍體。十四阿哥著人送來些西北的果子,萬歲嚐嚐吧。”
熙帝緊了緊披在肩上的大氅,看著德妃說:“這十四阿哥倒是孝順,大老遠還送來了西北的果子給朕。怕是一騎絕塵無人之是荔枝來吧。”
德妃唬了一跳,呐呐說道:“臣妾也隻是到了萬歲這裏才知道十四阿哥送來了果子。想必是十四阿哥得了勝仗,要與萬歲同賀呢。”
李德全是何等精明的人,還沒等熙帝說話,就陪著笑臉說:“十四阿哥的奏章還真是和果子一起送來的呢。”
熙帝立刻說道:“那還不呈上來。”
李德全嗻了一聲,給我使了個眼色,我低著頭將茶水與水果碟子放在小茶幾上便退了出來,他自己則把奏章遞給了熙帝。
站在殿外,我的心已經被攪亂了。
胤禛與胤楨,到底是誰才是真的繼承人呢?
史書上對熙帝到底傳位給誰眾說紛紜,有說是傳位給胤禛,有說傳位給胤禎。但真實的曆史早就無從考證。就算是身在紫禁城的人也猜不透熙帝真實的心思,他的傳位詔書此時因該已經放在正大光明匾額的後麵了。
可惜我不是黃蓉,不會武功,要不不消片刻,德妃已經從殿內走出,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一切如常。可我卻感覺到,她搭著我胳膊的手掌在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