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歎了一口氣。
“姑姑也覺得很難翻案的吧。”小海子已經盛出一碗白粥，輕輕吹成半涼才端給靛青。
我不置可否，又接著問：“她真的是投湖自戕麼？為什麼要自戕？”
”真的假的都抵不過蓋棺定論。太後說她是什麼她就是什麼。“又是太後！我覺得胸口憤懣難抑，果真是天家無情麼？！
”那她又是如何逃脫的呢？“”荷花澱西高東低，在長廊處有個拐彎，正是流出紫禁城的暗道。奴才就是在那裏把靛青姑姑找到的。可惜當時她已經人事不省，氣息皆無。奴才不甘心靛青姑姑就這麼沒了，就將她帶到了這座荒廢的宮宇裏。奴才小時候，曾聽娘說過，有冤情的人都會七日還魂。奴才就抱著試試的心守了靛青姑姑七日，結果姑姑第三天就醒了。“我怎麼聽都覺得小海子是在講一個傳奇故事，隻不過故事的結局不夠美好，是個悲劇。
靛青已經將粥喝完，貪婪地舔了舔嘴唇，目光又投向瓦罐裏剩下的殘羹。
”這個晚上再吃，吃完了就睡覺。“小海子的聲音輕柔，靛青順從點點頭，又端正地做好繼續梳理她的頭發。
眼見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變成了這樣，我難過得想罵人。
”你一直在這裏照顧她？你當值的時候她怎麼辦？“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想不通靛青怎麼會老老實實呆在這鬥室裏。
”奴才本來就司職在禦花園，照顧靛青姑姑很方便。當值的時候，靛青姑姑也不會跑出去，奴才還有幫手。”小海子說完，我就聽見一聲貓叫。
那隻貓咪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喵喵叫著臥在了靛青腳邊。
他的幫手竟是一隻貓？！
不像傳奇倒像是聊齋了。
小海子收拾好碗筷，我隨他一起出來，有點擔心的問："你去當值了，誰給靛青做晚飯？”
“藕官散了戲會來，她會照顧好靛青姑姑。請姑姑放心。”
他怎麼就這麼相信藕官？萬一藕官哪天嘴快，泄露了這個秘密，他們三人不就全完了？
小海子想了想，還是說道：“奴才和藕官其實是異母兄妹。”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桌上放著兩件浮光錦的新衣，一件嫩嫩的芽綠一件水潤的粉藍。我也是個普通的愛美的女子，見到美好的事物還是忍不住要駐足。
“小主，這兩件新衣是內務府送來的？”我忍不住細細摩挲著衣服上的雲錦紋，織紋密密實實果然是佳品。
“內務府哪有這麼好心，不克扣分例銀子就算難得了，那還會送這麼好的衣服來給小主。”
芸兒還未說話，一旁隨侍的蓮心已經說了這好幾句。
蓮心是內務府新送來的宮女，本來入宮當奴婢就夠苦了，還要起個這麼澀心的名字，豈不苦上加苦？我本來要給她改成蕙心，可芸兒卻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蓮心就蓮心吧。
我拿不準這蓮心是哪個安插進來的眼線，不由得斥道：”內務府豈是咱們能指摘的？杵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去看看小主的甜湯燉好了沒有？“蓮心不甘心地收了聲，低頭施了一禮，下去小廚房了。
”你怎麼總是對蓮心惡聲惡氣的，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話雖多一些，卻是個實心眼的。“芸兒摸著浮光錦的新衣，眼裏也滿是喜歡。
”話多就是錯。小主還不知道這紫禁城光是口水都能淹死人的麼？“芸兒並不接我的話，轉而說道：“這是德妃賞的，說是顏色太嫩穿不上身，特意送來的。“德妃素來是和後宮嬪妃沒什麼交集的，她位份高，斷然不會無緣無故討好一個幽居無寵的貴人。
”二哥哥家裏雖然也進貢織物，這麼好的緞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芸兒說著拿起那件芽綠的展在眼前，這麼複雜的紋路，怕是最好的繡娘也要繡上十天半月吧。”芸兒說著，衝我努努嘴：“那件粉藍的給你穿。”
“這是德妃娘娘賞小主的，奴婢怎麼敢僭越。”我雖這麼說，眼睛卻舍不得離開那片粉藍。
“這種顏色那是人人都襯得起的？滿宮之中也就隻有鈕祜祿懷玉才穿的漂亮。”難得芸兒有閑心打趣我，我便回了過去：“小主就會拿奴婢開心。”
芸兒收了笑容，“聽你一口一個奴婢，我心裏難受得慌。你就不能管我叫芸兒了麼？這聲小主真像一記耳光，時時打在我心裏。你也知道，我何嚐稀罕過這聲小主。“我聽見蓮心步進的腳步聲，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故意說道：“小主該去給德妃娘娘謝恩的。“蓮心端了一些茶點在幾案上：”徳主子還賞了些點心給小主。“我眼睛跳了跳，分明看到盤子裏裝的是富春茶樓的鮮花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