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言搖搖頭，冷嘲道：“血脈相連？親人？那點稀薄的親情，早在父親的冷漠，和姨娘們的爾虞我詐中，消磨殆盡了！”
“相爺明明很關心你的說！”孟蝶小聲嘀咕。
“孟蝶！”顧惜言忍不住加重了語氣，“你不要因為，顧正桓現在對你百般寵愛，你就以為他是一個慈父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以前是怎麼對我的，你也不了解，被人徹底漠視和忽略的感覺，你更不會明白，看著親生母親，在你身邊一點一點腐爛，而你卻無能為力，隻能等死的感覺！”
“小蝶，不了解事實，就沒有發言權，所以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對我和顧正桓的關係，妄加評論？”顧惜言鄭重的說道。
“那你就告訴我事實啊，告訴我，我想要了解的真實的過去，和真實的你！”孟蝶情緒激動的道。
“我選擇不說，是因為，我不要讓你承受，我所經曆過的痛苦和……絕望！”顧惜言語氣堅決。
“可我們現在是一個人，是同生共死、禍福與共的一個人！”孟蝶滿含希冀的強調。
“所以我才要保護好你，保護好……另一個我！”顧惜言突然變得很溫柔。
她輕歎了一聲道：“其實就算你臨陣逃脫了，顧家也不會遭逢多大的劫難，頂多顧正桓和左相府被嘲笑說，出了一個貪生怕死的鼠輩罷了！”
“你這麼清高，能承受得了這樣的罵名？”孟蝶有些懷疑的道。
“不能！”顧惜言一口否認，“所以就算怕得要死也不行，你，必須得去！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再相信你一次！”孟蝶無可奈何地道。
柳都距離離鄴，不過半月有餘的路程，愣是讓孟蝶給走了一個月，隻因她不習慣快馬加鞭的日夜兼程。
簡單點說就是，她起馬的技術太爛，以至於白天趕路尚能維持，晚上趕路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為此她沒少遭到韓衝的恥笑，說她的馬術差到，連垂髫小兒都不如的地步，真是枉為男子。
好吧！她孟蝶的確不是男人，而是如假包換的女子，可這話又不能跟韓衝如實講，所以孟蝶唯一的攻擊武器。也是她百試不爽的辦法便是，如果韓衝再敢拿這個恥笑她，便讓他滾回到京城，顧流臣的身邊去。
有些事情無論你怎樣躲避，最終還是要去麵對，比如生離，抑或死別。
輾轉了一個月之後，孟蝶一行人，終於滿麵風塵的，站在了柳都的城門樓下。
仰頭觀望巍峨的城樓，爛漫而唯美，那是不同於帝都皇城的簷牙高啄，和氣勢恢宏的純粹之美。
正如顧流臣所描述的，柳都整座都城，都是圓頂尖塔的建築物，頗有幾分西方歐美的哥特式的建築風格，讓人忍不住聯想起，唱誦聖經的教堂、神秘莫測的古堡和雍容華貴的宮殿。
來不及更多地感歎柳都的建築之美和藝術氣息，孟蝶已經被城門大開後，裏麵慘絕人寰的景象，震撼的啞口無言。
純白的石膏牆麵，充斥著已經氧化成焦黑色的血液，雕刻精美的房屋腳下，堆積著殘肢斷臂，放眼四望，甚至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到處是鮮血彌漫，到處是累累白骨和正在慢慢腐爛的血肉，她甚至可以看到蠕動的蛆蟲，從日漸幹枯的骨肉裏鑽來鑽去。
“嘔——”孟蝶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扶住牆麵，排山倒海的一陣狂吐。
她感覺自己連前幾天吃進去的東西，都一起吐了出來，這就是為什麼，她當初打死也不要學醫的原因。
除卻容易產生有關鬼怪一類恐怖聯想的醫學解剖室以外，便是那些或腐爛，或即將腐爛的屍體。
等吐了個昏天暗地之後，孟蝶好不容易恢複了平靜，抬頭卻捕捉到了韓衝蔑視的眼神。
她承認自己剛才的表現，的確很沒出息，就算是她廉價的自尊心在作祟好了，她就是不允許別人瞧不起自己。
孟蝶高昂起頭，死死盯著韓衝，道：“大塊頭，我警告你，別再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不過就是比我見慣了屍體而已，有什麼好瞧不起別人的！”
“不要以為征戰沙場，驍勇善戰是什麼美名，在我眼裏不過就是，一個對血腥殺戮麻木的殺人機器而已，同樣是殺人，同樣是一刀了結別人鮮活的生命，你，並不比強盜殺手高貴到哪兒去！”
人生而平等，人命更無所謂貴賤，每個人無論他有多大的罪過，其他人都沒有權利，去任意掠奪別人的生命，因為，你憑什麼？
“你……強詞奪理，我不跟你講！”韓衝本就是武夫，粗人一個，沒什麼學問，又怎麼及得上孟蝶的能言善辯，僅三言兩語，他就已經啞口無言，隻能氣哼哼的在一邊生悶氣。
兩人一時再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