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風卷殘葉漫天紛飛,飛不盡離人的離愁別緒。
孟蝶一身金絲繡銀邊的黑色錦袍,英姿颯爽的立於左相府門前,身後是皇帝欽賜的兩千精兵,麵前是滿臉悲戚,神情依依不舍的顧正桓一行人。
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仰天長笑,笑這人生無常、世事難料,笑這垂淚的人們裏,不知有幾分的情真意切。
可最終這一切狂放都化作微微的一拱手,和一聲“保重”!
商君雅驀地上前一步,神情極是懇切。
“惜言,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去央求母後,要納你為妃,母後也不會聯合舅舅,上書將你驅往柳都,你先莫出發,且在家等候,我這就進宮去,懇請父皇收回成命!”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勸慰道。
孟蝶笑著搖了搖頭,道:“殿下的好意惜言心領了,隻是君無戲言,殿下就不要再讓聖上為難了,況且柳都之行我未必就不能生還!”
這話不知道是說給商君雅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或許更多的是自我安慰罷了。
商君雅臉上的苦笑,更加深了一層,連聲音聽起來都有些暗啞晦澀。
他語氣悲切的道:“你何苦這般自欺欺人,柳都的疫情人盡皆知,莫說是人,就連個蒼蠅蚊子飛進去,都必死無疑,你此番前去又如何生還?”
“世事無絕對,我相信老天有眼,定會助我逃過此劫,再者說了,就算殿下此刻去求皇上,又有何理由呢?總不能拆穿我女扮男裝吧!”
“到時恐怕就是欺君之罪,不要說我必死無疑,恐怕連整個相府都要受到牽連,被誅九族呢!”孟蝶這麼說,算是擺明了要絕了自己的後路。
自此便隻能一直前進了,因為退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有一片枯葉像蝴蝶般,從它眷戀的枝椏飄旋而下,落在孟蝶的肩頭。她素手輕撚,看泛黃的紋路,蜿蜒在樹葉逐漸幹枯的身軀上。
感歎時間的沙漏不停分毫,孟蝶不禁想,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機會,看看帝都雪花滿飛的隆冬。
回過神來,發現顧流臣一直在注視著發愣的自己,孟蝶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她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準備翻身上馬。
“三弟!”猶豫再三,顧流臣還是開了口。
“嗯?”孟蝶停住了上馬的動作,疑惑的看著一直未曾言語的他。
“讓韓衝跟著你吧!”顧流臣說著,直接無視掉韓衝哀怨的眼神,一把將他推了過去。
“他雖說說話做事魯莽了些,但畢竟是禁軍的副統領,武藝高強,我知道你會武功而且不弱,但這是為兄的一片好心,我希望你不要拒絕!”
她的確是想拒絕的,自我認知裏,這種五大三粗的男人,想來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戰場拚殺尚且可以,若論智謀,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此行的目的地是柳都,任務是平息疫情。
那裏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自然用不著武力征服什麼的,何況屍疫蔓延,無法得到救治的話,肯定凶險萬分,韓衝跟著,作用不大不說,沒準兒還會搭上一條小命,讓顧流臣痛失愛將。
沒想到她這點小心思,皆被顧流臣看在了眼裏,所以他才會在她反對之前,提出了不要拒絕的要求。
話已至此,孟蝶還能再多說什麼。
她明白顧流臣自知身居保衛皇宮的要職,不能擅離職守,無法親身護她周全,所以才會把心腹韓衝派來給她,這樣一個愛妹心切的哥哥,不論其心真假,她,都無法拒絕!
“如此惜言便謝過二哥了!”孟蝶自知此次一別,或許終將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日,她不忍再看顧流臣眼裏的愁雲慘霧,一個翻身騎於馬上,忍住了回頭的衝動。
“起程!”一聲號令,孟蝶率先快馬加鞭,絕塵而去。
韓衝戀戀不舍的看了顧流臣一眼,也騎上馬緊隨孟蝶上路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送死,我們可以現在就離開,我的實力你是知道的,逃脫朝廷的追捕,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顧惜言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充滿了教唆和引誘。
孟蝶聞言,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輕斥道:“顧惜言,你能不能有點良心啊!哦,你不想背負著朝廷的任務去送死,一個不高興拍拍屁股走人了,顧家怎麼辦啊?”
“那麼一大家子人,他們都是你的家人,他們會因為你的不負責任,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顧惜言嗤笑了一聲,嘲笑道:“嗬——他們才不是我的家人,我們隻不過是,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而已——而且還沒在一起生活多長時間!”
“這跟生活的時間長短沒關係,你們有著血緣的羈絆,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孟蝶這樣勸說著,竟不自覺有些心虛,她又何嚐不是,一直不肯原諒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