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與陽同處常人同(1 / 2)

丁慧在園中與她的丈夫談天說地一如之前,可說著說著身體開始輕盈起來,或許本就意外得來的時間就要結束了吧。

呂釋之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拉起她的手不再避諱大步往房中去,遇見的幾個仆人見到死而複生的老夫人驚叫失色,心理脆弱的直接暈過去的也有。丁慧見此情形大驚,掙脫他的手,偏恨此時為何自己不再如風般消失,這傳出去還不成為天下奇聞驚人無數。可呂釋之的手不像她想的那樣會被她甩開,偏是握得更加緊,又怕又慌般。

回到房中,丁慧看到了自己,準確的說是已經死去的自己,她留下的屍體,幸好天氣涼,不然早就爛的生蛆了吧。越看越發覺得自己過於多餘,她不該站立在這裏,應該去往輪回。這也是她為什麼死後這段時間都不出現在這裏的原因,看著自己的屍體不僅是難過還有多餘感,比起看著自己漸漸腐爛,看著充滿朝氣的孫子孫女不是更好嗎。

一陣眩暈,就如提示一般,她覺得自己就要消失的。“侯爺,妾身的時間到了,望以後侯爺可以好好照顧自己。”

“多留一下吧,趁你還在。”呂釋之擋在她與屍體中間,隱有焦急。

“好。”她隻是這般淡淡回答,多出的卑旁人聽不出他們多年夫妻他又怎會聽不出了。細想來,隻有在他病愈之後的短短一年裏她的話語中沒有這個卑字而已,而當了侯爺後,她言語中的卑越發的明顯,尤其是那次他打了她之後。

卑,以夫為尊,是敬仰,更是疏離。或許她不恨,可她是怨的,怨到或許她自己不知,卻不自覺會表現出來。

相顧無言,兩人隻是坐在坐榻上,空氣中彌散的屍體腐爛氣息是多少的熏香都遮不去的。呂釋之沉著臉不語,這味道像是催命符,每嗅一分就畏懼一分,害怕還不急。丁慧表麵上平靜如往昔,嘴角更是掛笑,但是自覺心中卻有如鼓鳴,越發的焦躁,她聞不見卻能看見自己的屍體,臉上斑駁的屍斑,提醒她有何資格貪戀人世。

有人敲門,呂釋之渾身一顫如炸雷擊中,忙不迭起身踉踉蹌蹌的跑去開門。

門外的是薑子,他手中正端著一碗紅色粘稠的粥。看到這粥他總算鬆了口氣,卻又擔心起來,看著薑子。見薑子點頭,他那顆心才完全放下來,接過那碗粥和上門。

之前他曾聽人報過一件奇聞,他侄兒劉盈似對宮外一個女子有興趣,他便讓人暗中查看這個女子的下落。呂後為呂家謀得大權,可天下畢竟姓劉,他不問長安事但也要防止有一天天下變天,劉盈弱質變得強勢起來,若如此,劉氏重掌天下之權指日可待呂家必將衰敗,曾送過美貌女子入宮都不得寵,意外得知有這麼個女子存在便想著收為己用。

可是那人卻報,此女子是東籬的弟子,能通靈,血更是能讓鬼魅現行與人相聚。他半信半疑,妻子突然離世他突然想起這事來,本是想試試看,沒想到竟是真的。若血沾膚可現行,那將血吞入腹中不是更有效果嗎,將她的血都吞了,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回到人世了了。

將那碗紅稠的粥推到丁慧麵前,怕她起疑心中壓下了慌張,故作冷靜說道:“夫人,你嚐嚐這道粥味道吧。”

丁慧好笑,無奈搖了搖頭。太不會撒謊了,就算不知他是何意,但他神色緊張是裝不了的。用勺子攪了攪那碗粥,倒是加了不少枸杞棗子類的紅色食材熬製,隻是這粥顏色不對勁的過了頭了,早已經不是食材會熬出的紅了。

她清楚的,能熬出這種紅的食材隻有一個,那就是血。一般人的血毫無用處,想來想去也就隻可能是那個讓她現於人前的小姑娘而已,這血大概是她的吧。

舀起一勺將到唇邊時卻停了下來,床上躺著的就是她的屍體,她已是死人,是否能夠貪生了,甚至可能會連累一條性命。

“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見她停住吃吃不吃呂釋之害怕起來忙催促,難不成是她看出什麼端倪了,她這般善良,會不會不願意吃了。

丁慧將勺子放下,淺笑道:“這粥太燙了,歇一下也不遲。”接著便閉上眼睛,呂釋之還在勸,可她不為所動,隻能幹著急。

她已經死了,可什麼才是死?身死?心死?身死者為鬼,心死者如行屍走肉,她的身體死了,可她的心還活著,她沒去輪回還留在家裏說明她心一直活著留在家中,她還能對家中的悲傷喜悅感同身受,這般真切的感受,她到底是生還是死了。一具皮囊,可否能成為定人生死的唯一界定了?

丁慧疑惑了,究竟生死由何而定。

又是一陣暈眩,腦中如颶風而過,一瞬間卷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