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是不是把你的手臂壓酸了?”
我收拾好情緒努力地對她笑著,說:“不會啊,我這麼強壯,哈哈。”
她鄙視了我一眼,說:“你怎麼也和強壯沒有關係吧。”
我故意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說:“反正搭一個你這小腦袋是夠了,睡你的吧!”
Sophia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靠著我又睡了。我把頭扭向窗外,沒有再說什麼。我突然覺得自己欠了Sophia太多,我不是傻瓜,Sophia對我的心意我多少可以感受到,隻是經曆了Joy這件事,我暫時真的沒有心情想這件事。我看了看睡著的Sophia,她眉頭皺得很緊,我輕輕將她眉頭撫平,然後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當我第二天坐上前往蘇格蘭的火車時,我給Sophia發了一條短信:“Sophia,還有一周正課開始,在這之前我想出去散散心。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你照顧好自己。”然後我關掉了手機扔進書包,然後拿出向大王借的一部手機,這一周的時間就靠它了。
我坐的是不用在倫敦轉車的火車,但是特別慢。當我在火車上度過腰酸背疼8個小時後我終於到達了愛丁堡,蘇格蘭的首府。一下車就可以感受到與英格蘭南部完全不同的氣息,這裏的建築都顯得更加粗線條與宏偉,周圍的山脈也更加棱角分明,氣溫也低了許多,這裏不再有殘留的Joy的氣息。愛丁堡是一個迷人的城市,整潔的街道,路邊穿著複古的格子衣服吹奏蘇格蘭風笛的藝人,當然也有各種購物商場與商業寫字樓。但與倫敦不同的是,倫敦總是透露著一股冷酷與高貴,擁擠的大樓和昂貴的消費使人感覺無法相融,而愛丁堡卻充滿了人文氣息。本來我並未計劃在愛丁堡停留,但我一來到這裏便喜歡上了這裏,因此多呆了一晚。
次日一大早,我便前往蘇格蘭湖區,我早早到達後,天色還是一片漆黑,我花了一些錢才讓一位司機將我帶到湖邊。和電影裏一樣,有一道木質的簡易小道一直從岸邊向湖中延伸了一小段。我輕輕踏上木板橋向湖中走去,在快到盡頭時,我突然看到一個東西向我轉來,我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什麼東西?!”我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人,一個白人姑娘。她明顯也被嚇傻了,瞪著大眼睛害怕地看著我,待看清楚我是一個背著書包地學生後,對我笑了一下放下心來。我走到她身邊坐下,然後我們異口同聲地說:“Sorry…”這本來在英國是極常見的客套話,但因為剛剛的誤會,以及四周靜謐到有些詭異的氛圍,我和她也都有些相依為命的感覺。我伸出手說:“你好,我是來自中國的Kevin。”
她握了下我的手笑著說:“Anna,很高興見到你。”
我不好意思的說:“很抱歉剛剛嚇到了你。”
Anna笑著說:“沒關係,不過剛剛確實有些嚇人,哈哈。”
後來聊天中我知道了她是法國人,在聖安德魯大學畢業後就留在英國工作。
“為什麼你不回到巴黎呢?巴黎不是所有人的夢想嗎?”我問她。她突然沉默,沒有說話,然後抽出一隻煙,我拿出火機為她點燃。
她說:“對我來說,它曾經是。”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這背後一定有故事,她如果想說就會說,不想說我也沒有必要失禮的追問。
她笑了笑說:“已經過去了。”
我知道她不會說了,就扯開話題說:“為什麼你會這麼早來這兒?”我因為突然想到剛剛見麵時尷尬的事,說話不免有些結巴,她從我的反應中也知道了我的想法,我們都笑了起來。
她說:“我想家了,想家的時候我會到這裏待一會兒。你呢?”
這下輪到我無言以對,但也許是黑暗給了我勇氣,也許是這些天我憋在心裏太難受,總之,我結結巴巴地用英語簡單說明了我的情況。Anna在這之間一直沒有說話,但在聽完我的話後跟我說了一大堆,我沒完全聽懂,大致是在安慰我。而且我感覺因為法國人天生的浪漫多情,她對這事兒的思考角度和我完全不同。但有一句話我聽懂了。
她說:“愛情本身是如此的美好,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傷都將被人一輩子記在心裏。”她還告訴我有一個非常有名的英文小說,隻有七個字,但非常美麗:“Ifoundmysoulmate.Butshedidn’t.”
“你們曾經是彼此的soulmate,已經比很多人都要幸運了。”她說。然後就又是勸我多談戀愛,繼續追求下一個目標什麼的,典型的法式思維。在我們瞎聊的時候,天色也漸漸淺了,當陽光衝破黑暗,溫暖地照在這美麗的湖畔時,我們都忘了說話,我想起了中學時讀過的梭羅寫的《Walden》,雖然不是這個湖區,但是卻讓我向往書中描寫的那種瓦爾登湖畔的生活。
和Anna在離開湖區後就分別了,也許這就是旅行的意義,和陌生人說出你心事,然後隨著他們的離開而減輕心裏的負擔,或是將心事埋藏在一道道風景裏。留下的隻是記憶,負擔都伴隨這一步步的腳印被留在原地,然後被風吹散,消失在過去。
下一站是蘇格蘭高地,站在這裏似乎感覺一伸手就可以夠著天空。我躲開旅遊的人群,來到市郊的一處山脈,在湖邊坐下,拿出口琴吹了一首我還不是很熟悉的《更替的四季》。結結巴巴地吹完之後突然聽見有人說:
“小北,你最近在練這首曲子嗎。”
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就在不久前每天晚上都會到我夢裏來讓我痛苦的死去活來,是Joy的聲音。我猛然回頭,發現果然是Joy,她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我。我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高興,憤怒,怨恨?好像都有但卻又都不是。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我再次回想起來,才發現,那種感覺就像是吃了一大口芥末後又喝了一杯苦瓜汁的感覺——不再辣得想哭,卻又滿嘴苦澀。
我正呆在那裏不敢相信的時候,一陣風吹來,將Joy的淡藍色長裙吹得搖曳起來,仿佛一朵盛開的花朵。我突然很想像以前一樣將她擁入懷中,但卻又想到那天在中心花園她和Ive的樣子,以及她那個冷漠的眼神。最終我隻是歎了口氣,笑了笑說:“要坐下嗎?”Joy那一刻有一種如釋重負地表情,但隨後卻苦笑了一下,然後在我身邊坐下。
我們兩個沉默了許久,Joy終於說到:“沒想到在這裏我們又遇到了。”
我沒有接她的話,隻是笑了一下。過了好久,我還是問到:“Ive呢?”
Joy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滿是悲傷,說:“你終於還是這樣說了。我一個人來旅行的啦。”
我不解地看著她。
她笑了一下說:“怎麼了啦,你可以一個人旅行,為什麼我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