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時的我還遠遠沒有達到這種修養和境界。
我依然在市場中頻繁地買進賣出,希望能反敗為勝。一而再,再而三地錯誤止損以後,我對這種行為已經非常厭倦。終於,有一天,當市場價格走勢再次對我不利時,我變得非常麻木……眼瞧著浮動虧損的擴大而無動於衷,沒有采取任何措施。結果,我的賬戶被洗劫一空,我暴倉了。
問題又回到了起點。隻要我還在期貨市場從事投機交易,止損是幫助我躲過重大災難的惟一辦法。盡管每一次砍倉都要經曆一次精神上痛苦的折磨,但是,鴕鳥式的逃避顯然無濟於事……如果你不能控製風險,風險遲早就會控製你。
也許是對自己的自我控製能力缺乏足夠的信心,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請了兩位助手幫助我進行止損。我在下單之前就告訴他們,市場價格一旦到了我事先確定的止損點,他們立刻幫我砍倉。我當時應該說非常理智,甚至考慮到了自己心理、性格上的弱點,並且事先做了預防……因為我知道,如果入市以後市場價格走勢真的對我不利,我很可能仍然會堅持原來的判斷……心存僥幸,固執己見,阻止他們的行動。畢竟我是老板,他們是手下。到時候,他們很可能屈從於我的權威,這樣一來,我們原來的約定就會變成一紙空文。所以,有一天,我特意請我的兩位助手吃飯,強調他們在交易中的責任,鼓勵他們在交易時不要顧忌我的脾氣,嚴格執行止損紀律。
看起來這個方案非常周密,幾乎萬無一失。如果能夠順利實施,交易方向準確時,我可能賺到大錢,而一旦我的判斷有誤,有人會在旁邊盯著我的交易,幫我控製風險,隻會損失一點小錢。
後來的交易實踐表明,我當時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方案,實際上毫無用處,是一個市場新手非常幼稚、可笑的想法。不但孤立、靜止、機械地看待市場交易中的止損問題,而且根本無法得到實戰經驗的支持。
首先,止損策略隻是投機者在市場判斷失誤時的一種保護性措施,用來阻止重大交易虧損的出現。但是,當一個投機者總的交易贏利小於一係列止損所帶來的損失,即投機者沒有能力在市場交易中賺取足夠的利潤時,嚴格的止損措施隻是延緩投機資本減少的速度,不能改變投機者最終失敗的命運。
其次,止損和投機者的交易理念密切相關。對於一個長線交易者來說,由於他每年交易的次數很少,每次入市前都做過充分的研究,可以很從容地確定交易失敗時的退出位置。止損點位非常明確,執行起來也相對比較簡單。而對於一個短線交易者,尤其是根據市場盤麵變化操作的日內交易員,他每天頻繁地進出市場,麵對瞬息萬變的市場波動,隻能依靠某種本能……感覺作出買賣決策。有時候,一筆交易從開始到結束隻有幾十秒鍾,投機者很難有時間在入市交易以前詳細策劃,設立明確的止損點位。從入市到止損,一切取決於操作者非常個性化的市場感覺,旁觀者很難插手。在早期的期貨交易中,我純粹是一個短線作手,我以為請兩個助手幫我進行止損操作,就可以避免出現大的損失。實際上,我的短線交易方式天然地排斥這種看似聰明的合作,由始至終,我必須獨立決策、獨立承擔交易後果。如果我自己缺乏足夠的自我控製能力,在市場走勢和我的判斷不一致時不能果斷撤退,我的兩個助手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最後,我們的合作就這樣無疾而終,不了了之。
和衝動性交易的最終解決方式一樣,也是到了近幾年,隨著交易理念的轉變、自我修養的提高、市場交易境界上升到一個新的層次以後,止損問題才迎刃而解,我不再對此感到煩惱、困惑。現在,交易不利時我能夠很輕鬆地退出市場,完全沒有原來止損操作時內心那種痛苦……絕望、沮喪的精神感受,因為我知道,這是交易中最正常的現象。市場總會出現意外的變化,一個人的判斷也不可能100%地準確。隻要你從市場交易中賺取的利潤遠遠大於止損時造成的損失,你的某一筆具體交易是賺是賠無關緊要。賠小錢,賺大錢,這是期貨交易最基本的原則。隻要你一直沿著這條正確之路走下去,就會到達成功的彼岸。這麼看來,止損也就不再是個問題。
市場經驗可以累積,交易技巧和知識可以學習,而一個投機者的修養和境界,則需要有一個長期的培養、追求、領悟過程。期貨交易不是一種簡單的技能、一門熟練的手藝,就像中學課文《賣油翁》中所描繪的那個老頭的神功,隻要通過長期、反複的練習,就能把油倒進口子很小的瓶子,一滴也不會灑到外麵。
一個高明的投機大師的修養和境界往往與藝術家、哲學家屬同一層次。索羅斯的投資名著《金融煉金術》中有大量的哲學思考,雖然讓人感到有一點混亂,卻也不令人奇怪。我非常欣賞文竹居士的觀點:“期貨市場上高手之間的較量絕不是技術水平上的較量,而是投資哲學的較量,心態和境界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