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最苦難的冬日,總算迎來了又一季的春暖花開,李樽佑也並未大話,真的兵不血刃就將西夏國主取而代之,也應諾立凝兮為後。
西夏雖說曆來都信仰能者為王,可這到底是謀逆造反之事,在看重君為臣綱的大周眼中,自然是鄙夷不屑的,然而他們又是姻親之國,看在凝兮麵上,大周也是要前去恭賀的。
數月不見,清凜似乎比往日更加得穩重精神了,凝兮也是真的沒有想到,大周會讓太子親來,這無疑是父皇母後擔心她在西夏被人欺負,在給她加份量呢。
李樽佑對待大周使臣的態度,凝兮還是滿意的,她雖不在乎,可這態度便是李樽佑都大周的尊重,來日是要傳回父皇耳中的。宮廷夜宴上,李樽佑趁機占她多少便宜且不說,他們顯露人前的親密舉動和毫無顧忌的眉目傳情,至少能讓清凜放心,那麼,父皇和母後也就放心了。
“皇姐,陛下他待你可好?”離開夜宴,李樽佑借故去了別處,方便清凜與凝兮獨處。
看著清凜憂心忡忡,總是不很踏實地發問,凝兮心裏一暖,臉上洋溢著似有若無的說不好是不是幸福的情緒:“皇上待我很好,說不準有幾分愛,至少是極寵著我的,他舍不得給我委屈受。二弟放心吧,我在這裏生活得很自在。”
清凜仍舊將信將疑,臨來的時候,母妃千叮嚀萬囑咐,他這個皇姐最會掩飾情緒,報喜不報憂,他不會就這樣被糊弄過去:“皇姐覺得自在就好,如此,我和母妃能安心,父皇母後他們也可寬慰了。父皇和母後原是要親自來的,不過母後的身子禁不起,父皇就沒允。母後可是生了父皇好大的氣呢,然後父皇就勸慰,說皇姐是新婚,現在還不方便,再有個一年半載的,等到有皇子誕下,那時省親回國,也就見著了。”
“自然,”凝兮不惱不羞,神情自然極了:“皇上已經詔告天下,後宮永不選妃,不進新人,我總不會讓李家斷絕,更加不會逼得他把儲君之位送於他人之手。”
一句話,給了清凜兩重安心。
三年後,凝兮順利誕下一子,李樽佑視如珍寶,取名隆澤。
次年六月,趕著凝兮生辰,李樽佑陪同妻兒省親大周。這是凝兮離開四年多來,第一次重又踏上大周國土,然而他們在大周逗留半月,每天也就隻是與宮中親人言談,不提別事。
兩年後,清凜大婚,李樽佑親往祝賀,凝兮依舊隻在甘泉宮裏多些,不去別處,也不問旁人。
五年後,端瑾皇後薨,皇上不堪摯愛離世,悲痛交加,三日後亦駕崩。
凝兮再次回到大周,於宮中拜祭哭守之後,神秘失蹤月餘,更蹊蹺的是,李樽佑毫不著急,在凝兮歸來之後,他也未曾追究。眾人隻知回西夏之後,帝後感情愈深,李樽佑三日未出皇後寢宮。
十個月之後,凝兮誕下一女,封號鍾靈公主。
終此一生,李樽佑隻有一子一女,因愛而縱,他任由凝兮教習他們大周文化,也從不阻攔隆澤與清凜之子深交。
經年之後,兩國邦交愈好,邊境貿易頻繁,大周的消息不免傳入西夏宮廷。而此刻的凝兮,反而不願去探聽了。
她害怕聽到大周有一奇人,琴藝超群,卻終生隻彈奏蒹葭曲;她害怕聽到清波鎮有一家沈姓骨湯麵鋪,老板總是把麵做得很鹹。
她尤其害怕,回憶起母後去世那年,她偷偷去清波鎮,看著一切物非人也非。
不是不想早去,不是不想問問他的現狀,隻是母後尚在,她不敢,也不能。等到終於沒了顧忌,他已經逼著自己忘記了前事。
真不愧是她愛逾生命的人,一段感情,她縱使得不到,也就壓在心底罷了,而他卻是全不肯妥協,一定要丟棄個幹淨!
隻是,你若忘得徹底,隻當自己是萬千平凡人中的一個,為何仍舊以賣骨湯麵為生,為何,還是習慣放許多鹽?
沈摯楓,其實就像我如今都放不下一樣,你的潛意識裏,也仍有牽掛吧?
凝兮遣走寢宮眾人,學著沈摯楓的樣子,為自己煮了一碗清湯麵,隨手丟進一把鹽。
原來,她記得不錯,當鹽放多了,麵已不再是鹹的,而是苦的。
淚濕容顏,凝兮覺得那苦味不止縈繞唇齒間,而是盤旋心頭。
所有的事情,我都不後悔,因為這些事並沒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我去做,或許為難,或許無奈,可終究也是因為放不下某些東西和感情,我才會去做。說到底,我還是聽從於本心在做事。可是,不後悔並不等於沒有遺憾。摯楓,你便是我今生最大的遺憾。不為遇見你,那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事。遺憾,是為著每一次遇見,我們都終得分開。清波鎮,長安,西夏,我們總是不得圓滿。這世間結局那麼多,沒什麼沒有一個,是我能和你在一起?
或許,我們宿命早定,本就該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