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隨著一個星期翻來覆去的烤肉，本學期終於畫上句號。一宿舍人跟瘋了樣，殺到商業街慶祝。白芷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人真是奇怪，明明當初死活要來外省，明明立誓脫離那個家，明明每每回去都是滿心傷痕，明明……卻又這麼想念。說來也不要誤會，白芷在家裏可不是受什麼虐待，隻是沒什麼溫情，愛不起來，卻也沒辦法去恨，冷得不徹底，麻木不了神經，所以那寒流清晰地遊走全身，最後一波波衝擊胸腔。然而，白芷每每提起家裏總是說的十分幸福，好像能成真的一樣。我爸愛吹牛，小學時，我和他仰躺在床頭，一塊兒吹，媽媽在廚房烙雞蛋餅，每每回家他都握著我的手“同誌，回來啦”我則還口“領導好”，我有個哥哥，小時候見他第一麵就笑了，他上哪都抱著我不鬆手。還有個弟弟，長著一對兒兔牙，糯糯軟軟的偏走高冷路線。聽得人都是滿心羨慕，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初計劃生育，媽媽因此打掉肚子裏的女兒，抱來了她，疑心質的媽媽，看著小小的女兒，總覺得一天她知道後會變得不孝順。夏夜裏在院裏睡覺，媽媽照顧弟弟，爸爸又睡得死，夜夜著涼，後被奶奶照顧，媽媽就更疑心了。小小的白芷每遇到學校交資料錢就犯愁，粘稠腥熱的烈陽下，小心蹭進他們午睡的房間，屋裏的陰冷又一點點沿著脊梁爬上來“媽……媽學校要交錢”沒有聲音，他們躺在床上好似睡了，白芷站在牆根，不言不語，等半個小時，他們好似睡醒，“又交？多少”……每每出來後，總是一身冷汗。有時也要不出來，下午到學校，整個班裏就她一個不按時上交，被老師叫到門口站著。村裏的人都喜歡嚼舌根，什麼秘密也瞞不住，總有人在白芷身後嘀嘀咕咕“這孩子不是……還不知道呢，誒，別說了”白芷聽了大概，又裝作沒聽到，直到被人當麵戳破再也裝不下去。有一次，跟弟弟打架，傍晚跑出家，一直在橋上坐到9點都沒人來尋，隻好回家，看到家裏燈光半斂，爸媽臥房裏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白芷靜靜站在黑暗裏看著，沒人發覺。真是冷得徹骨，9歲的年紀早已不知多少次覺到胸口刺痛，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心痛呢。
後來，有次又跟弟弟鬧，白芷跑了出去。爸爸出來尋，看她正拿著剛買的糖果，開心的往家走，哭笑不得“你啊，以後什麼也不用擔心了”白芷也笑著，滿心滿心的淒然。
直到現在，白芷難過了，還總是習慣吃甜食。
白芷懷著滿心歡喜回到家，跳著蹦著，得意忘形，到處招呼。“吃飯了嗎”媽媽邊往廚房走邊問，“沒有呢，暈車”“你暈車？”“恩，所以不敢吃，怕吐”白芷啃著蘋果，連著wifi，跟回來的沒回來的同學聊天
“歌妃娘娘，什麼時候起駕回京啊”
“這不是在北京呢？你回家了？”
“恩。對了，跟你打聽個人，上次去站在你家下麵的人怎麼樣了？”
“你問我，”
“對啊”
“這宮裏人來人往，我哪有那閑功夫”
“娘娘貴人多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