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王力總是辨別不開憐秋和張月宜,隻因她們兩個都是默默無聞,不張揚的學生。自第一次月考之後,王力終於能準確地叫出憐秋的名字,甚至跟她開了個玩笑。
課間操時間,當其他班同學都陸續回班,跑道空下來的時侯,王力組織七班女生測800米。憐秋跑最後一圈的時侯手表從上衣口袋裏掉了出來,她聽見響聲,低頭看了一眼,想著待會兒跑完再撿。
後麵的張月宜以為她沒注意到掉落的手表,提醒她說:“憐秋,手表掉了。”憐秋氣喘籲籲地回頭:“嗯,我知道,沒事兒,待會兒過來再撿。”
過了彎道,憐秋加速堅持跑完了最後100米,趁其他女生還沒跑完,她穿過足球場去撿手表,撿完遠遠地看到王力已經給最後跑完的女生按下了秒表。憐秋越過足球場跑著趕回去,跑到中途忽然發現王力和女生們的目光都朝她看過來,她隱約覺得事情不妙,加快腳步衝過去歸隊。
跑到了地方才發現班裏的女生們都笑著看著她,王力也一掃往日的嚴肅表情,忍著笑,語氣輕佻地說:“許憐秋,趴下,10個俯臥撐。”
憐秋對王力突如其來的懲罰心領神會,不解釋什麼,趴下做了10個盡量標準的俯臥撐。
“許憐秋,知道為什麼嗎?”王力憋著笑。
“知道……”憐秋盯著地麵小聲回答。
“狗黑子,該使勁跑的時候不賣力,這會兒倒跑得挺快!大家說這說明什麼?”王力笑罵著,問周圍的女生們。
“狗黑子”是王力家鄉罵小輩或同輩的話,意思大概是“不聰明,不學好,不是東西”。王力講數學題時,若是遇上循循善誘了半天,這幫學生仍不開竅的情況,就會一臉無奈地罵出這句話。偏偏這個詞被王力罵出來的時候倒有幾分寵溺的意味,這些接受文明教育的學生聽到這種詞,反而覺得新鮮又好笑,王力看著這群厚臉皮的學生,自己也跟著大家笑了起來。後來王力每次罵這句話,班裏就一派“其樂融融”的氛圍。
此時在場的女生們聽到這句話都被逗笑了。周易笑的尤為誇張,露出粉紅色的牙齦,鑲在一口白牙上的銀色牙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極了一隻大猩猩,憐秋看著她的慫樣兒,忍不住笑了。周易笑完拉長聲音回答王力:“許憐秋剛剛測800的時候沒盡全力!”
憐秋偷偷瞪了周易一眼,那家夥總愛看別人笑話。
王力在第一次月考後以成績為參考標準,進行了大規模的座位調動,憐秋被編到了新的小組,任命為組長,周易偏偏也被編到了憐秋這一組。雖然周易平時挺幽默,可她該嚴肅的時候不嚴肅,憐秋組織小組討論問題的時候,她總會把話題引到不相關的地方,其他的組員紛紛附合,光是維持紀律,就把憐秋搞得很累。
憐秋本來舍不得離開自己最後一排的小角落,如果可以,她寧願這一年都呆在那裏圖個清靜。她清楚她這次考試不過是受益於試卷上出了許多原題,其實她的數學物理還是很爛,而組員們需要請教她的,恰恰是數學和物理。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
在這個班級裏,她從一個角落裏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漸漸嶄露頭腳,老師們從叫不出她的名字到經常性地提問她,組員們開始依賴她……一向清淨慣了的她忽然覺得很不習慣,她開始真正察覺到壓力。她明白一個人一旦被定了位,那麼不論做什麼事情,別人都會覺得你本該是這個位置。憐秋甚至後悔地想,如果第一次考差一點該多好!
可是她又立即打消這個念頭。王力經常念叨,能到達金字塔頂端的隻有兩種動物,一種是雄鷹,另一種是蝸牛。憐秋自知不是雄鷹,自甘做一隻勤勤懇懇的蝸牛,可是有哪隻蝸牛會永遠縮在殼子裏?該趕路的時候,還是得一步一步向上爬。至於過程,who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