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棲梧之美,伊歌為最,而這留園更是禦花園至景。我幾次進宮,都沒有好好走走,恰巧今日得閑,就過來看看。”逡巡片刻,秋慕雲的目光落在紫藤花架下麵張起的矮桌上。“寧知鸞鳳意......”看著箋上略顯隨意的草書,他忽的噙起一抹微笑,提筆揮毫,穩穩當當在後頭補上一句。亦是草體,卻行雲流水、入木三分。
“寧知鸞鳳意,遠托椅桐前。”秋慕雲用指尖擊打著桌沿,輕輕吟道,一邊用探詢的眼光看著鳳端華,興味甚濃。“公主,是有心事......”
“何以見得。”鳳端華挑眉問道,“不過一句詩,秋相也能看出乾坤?端華倒是要討教了。”
“草書重在澄神,心不靜,字就虛浮。公主不過短短五字,卻有兩處斷筆。”秋慕雲毫不避諱地指著“鸞鳳”二字字尾,“崔瑗有言:狀似連珠,絕而不離。以公主之才,怎會如此?”
鳳端華細細一看,的確如他所說,心思被猜透的尷尬,卻隻被她淡淡笑過。“秋相果真心細如塵,端華佩服。聽聞秋相十五歲便以‘天人三策’名聞天下,拔得三甲頭籌,短短八年,累進相位,得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單論才識,怕是連靖寧王也比不得。”
時時處處進退得宜、優雅從容,從昔日的寒門士子到今時今日的權位榮耀,仿佛是一個傳奇。他和慕容蕭還有納蘭煌不同,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的眼中尚有愛恨,而他,卻是平靜一片。而那種平靜裏,有著不可估量的驚濤駭浪,這樣的男人,碰不得,也碰不起。
“公主說笑了,我哪裏有那樣神,這不,剛才下棋還輸了他呢。”
一句笑言,使得鳳端華撥弄著紫藤的手微微一顫。轉頭對上秋慕雲狹促的目光,她亦玩笑道:“是聽說今兒別館熱鬧著呢。秋相不會是輸了棋,這才跑來逛園子吧?”
“嗬嗬,下棋不過是取個樂子,我哪裏有那麼小氣。”接過蓮兒端來的茶,秋慕雲微微掀了茶蓋,頓時一陣清香撲鼻,淺啜一口,更是齒頰留香。讚了一句“好茶”,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本也不甘心就這樣輸了,想再殺一盤,哪知人家美色當前......”不出所料,鳳端華聞言果真臉色一變,見目的達到,他故意很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正教風姑娘下棋呢,我這外人,自然是要識趣了,公主說,是不是啊?”
“公主?”
直到秋慕雲重複第二遍,鳳端華這才回過神來。
“公主怎麼了?”秋慕雲明知故問。
打量著麵前淡然微笑的男人,鳳端華倏的明白了他的來意。“我怎麼覺得,秋相不是來看景的,倒像是來說故事的。”她揚眉戲謔,“秋相就別難為我了,這三兩句話的,我哪能聽明白啊。”
秋慕雲笑了笑,複而拿起那張小箋:“‘寧知鸞鳳意,遠托椅桐前’,都說鳳凰擇桐木而棲,隻是不知這是哪一株呢?”
“秋相以為呢?”一句反問,鳳端華聰明地把問題又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