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過之後的交談就像是麵對麵的兩個木頭人久違寒暄,不帶任何情感的顏色。你問我答,或者我問你答。
接下張浩朋友的那個大項目,我們開始著手運行。我把自己埋進工作中,完全像個內分泌失調的瘋子。
我已經忘了方致來麼,從一開始就不該留下記憶。他每天從我的眼前走過,我的漠然讓他驚愕,他會略略表現出歉意,但我覺得矯情。我所見過的男人中,隻有他是千辛萬苦攫取愛情,然後把愛情踢下懸崖。
那天,在辦公室。我差不多是忘了他的存在。高聲地問韋禾:記得那次在中心廣場後麵的草坪,你想要跟我說什麼話來的。
韋禾近日看我的神情,都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所以根本不理會我的問題。但這問題足夠曖昧,不免引起了其他人的懷疑。
哎喲,不錯哦。安曉曉學著周的口頭禪。你們兩個,有什麼驚天大秘不可告人啊。難得可以起身來活動活動,她激動地開啟了八卦模式。
你問他啊,我哪知道他要說什麼。我不以為然地甩了甩頭發,看陽光下的自己投射出邪惡的影子,它的名字叫報複。我很奇怪,愛怎麼可以蛻變為恨。
那天晚上,我從外麵散步回家。秋越來越濃,涼意越來越重。我帶著一身焦糖般的煙味走到樓下,長長的一具人影從牆後倒在地麵。下意識搜索身邊的防身武器,最後掏出個打火機。待人影一出來,我轟地打燃,隻聽得刺啦一串聲響,然後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方致來驚恐欲哭,呆子一樣地望著我。昏黃的燈光裏,還能看清他瞳孔下方烏黑的一圈,記得他先前是沒有黑眼圈的,整張歸正的臉上,連一粒黑痣都找不到(他是太累還是夜夜失眠)。被我燒焦的一撮頭發金黃地立在前額。
我噗嗤笑出了聲音。在明確了與別人的關係之後,在沒有情感的界定和包袱之後,我更加能自如地與他玩笑相處。這在15歲,我是很難做到的,盡管萬般嚐試逼迫。現在,我讓我自己驚訝。
正狂浪地笑著。他猛地一下將我吻住,不再像之前那麼清新溫柔。隨後,他就這麼吻著我將我抱進了樓腳下的暗處。放我在樓梯的台階上,一直吻著,沒有半刻停頓。
原來他也可以這樣野性熱情……我一邊享受著被霸占的成就感,一邊脫離狀態在心裏揣摩著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突然,我的恨意跳上心尖,一把將他推了出去。你把我當成什麼,陪你遊戲青春的練習手。
他的神色竟然是害怕的。一個七尺男兒麵對女人的凶狠質疑竟然是害怕的。因為我大三歲的緣故還是他沒有言表的歉疚,但我看出這更像是與生俱來的孱弱斯文。他本就不具有可以像其他男人那樣去戰場廝殺的血性,任何粗戾對他來說都是可怖的。就在他虛弱地害怕那一瞬,我看出來。因而他更顯可憐,因而讓我知道我和他的相守是多麼的盲目,我幾乎都不了解他。
你不是想要去遇見別的女孩嗎,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你真的太過強大,是如何能做到顧左右而言她。我自動削減了怒氣問他。
他困倦地輕撫我的臉頰:因為我不能睡著。
他的表達如此生澀,我可以拐幾個彎猜測到他的含義,但我卻以為憑什麼總要我懂得他。
你不能睡著與我何幹,遇到更喜歡的女孩,自然如願抱得美人睡。
但是,現在最喜歡的女孩不在我懷中。
是哦,她日日夜夜在等著你,讓她難以忘懷的表哥。我又狠狠地推搡了他一下。
他竟然又笑了:她是我表妹的大學同學。你這小笨笨,怎麼總是想得好多。他將我擁入懷中。
你完全不當回事。我咬了一口他藍格子襯衫下的肩膀說。
他隱忍著沒有出聲,隻一遍又一遍地摸我的頭發。
為什麼他又可以這樣熟稔,不像22歲的單純,為什麼他又可以那樣單純,不像此刻這樣熟稔。 他說那個女孩是表妹的大學同學,某次請他幫忙,女孩便天真的跟著喊他表哥,一直到現在,兩年了,她不肯放下。打電話來,總是哭。
是啊,男人總是不舍得拒絕。我小聲地附和。
他的男友很疼愛她的,他們應該已經訂婚,很快會結婚。但是她……
對你念念不忘。我補上他未說完的話。
以前我的初戀,不知為什麼突然不再理我。問她不回答,求她不回複,甚至一個字不說。
也是她為你主動麼。我問。
是我追她。後來我追過很多女孩……每一個都不是對的。
他憂鬱悵惘的情梗再度說服了我。
所以,你是喜歡我的麼。你不主動追我,也從沒說過一句愛我。我不甘心地問。
他不回答,將我的嘴唇融進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