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不具名幸福(3 / 3)

電影結束,玫瑰花準時送達,他在我臉頰上吻一抹蜻蜓點水。接著才打電話讓屬下把車開過來,就是中午金色餐廳門口那倆保時捷。

送我回安曉曉的家,是晚上十點,不早也不晚,保證了他正人君子的氣度。

安曉曉打開門的一瞬,我感覺自己從天堂啪的一聲砸到了地板上。

央視5套,直播或者重播著哪年哪月的籃球賽事。黑衣男子翹著二郎腿嘴裏叼根煙,手機裏美女妖嬈的聲音喊著八萬,三條,清一色。早上一不小心色相流失的嫩男對著電腦看什麼什麼動作片,音量大得快要炸破天。沙發最角落,大叔短褲像條蛇樣地把自己搭在沙發扶手上曬月亮。而安曉曉,蜷在沙發這頭,用肉肉的食指在手機上戳星星。這真是個奇珍異獸橫行的年代啊。

我揚起手裏的一袋子燒烤,歡呼雀躍地朝他們打招呼,嗨,各位,我是來串門兒的鄰居。

沒有半顆人給我這冷笑話一粒米的反應,但卻有人擄走我手中的燒烤。安曉曉跟土匪似的飛快從廚房拖了些碗碟筷子,並命令那黑衣人張浩下樓買啤酒。

張浩門牙中間有條縫,笑的時候總是半遮麵。大叔短褲韋禾瘦得麵頰泛起層層白霧,他最多迂腐的拽文,一套接一套。嫩男方致來最是害羞,一句話分三段兒說,拿東拿西跑腿打雜數他最勤快……這個不眠夜,些許多年不見的快樂似乎又回到了我身邊。

次日醒來,我還是趟在那張狗窩床上,真是驚訝醉酒後的我還能有這樣強大的意識。記憶中恍惚有一襲夕陽般含蓄的香味殘留在鼻翼,使勁呼吸卻找不回來。才跟李義中相處一天,便開始思念他的味道了麼,實在是不害臊。

啊,我的藥。我叫嚷著一屁股厥起來滿屋子翻箱倒櫃,終於在紅口袋衣兜裏找到了小小的瓶子。昨晚又忘了吃,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快瘋了。

汽車鳴笛聲頻頻在樓下響起。

安曉曉從臥室衝出來一頓亂罵,特麼大清早的誰這麼欠煮。伸出頭到窗外一看,李義中扶著車門,堆一臉微笑望著她。接著她從憤怒的小鳥一秒鍾變成朵喇叭花,滿腹遺憾的說,要是我還沒結婚該多好啊。

不出意外,她衝進了我的房間,看到了我手中的藥瓶……

清明假第二天,李義中帶我去了他時常消遣的桌球館,當然還有他的好基友張浩。

我坐在高木椅上,靜靜地看他們揮杆子耍帥。這些娛樂消遣裝派頭的事兒,張浩可謂樣樣精通。李義中緊實的臀部在球台邊來回地描畫出利落的曲線,雙腿亦很長很直,很健壯,卻不粗獷。

真正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安曉曉發信息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看醫生。

我先是回了句沒事,隨後又將這個已經折磨了我快三年的秘密和盤托出。

15歲的秋,也是像方致來那樣白淨的翩翩少年,有著流川楓的靈動。不知為何,被班主任發現,寫下了喪權辱國的檢討書,成為陌路隻是必然。可怕的是,我再也找不到那個血滴滿滿的自己。上了高中,換上抑鬱症,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沒好好睡過一夜覺,不說話,也不笑。這種狀態持續到大三,體重隻有76斤。長期的飲食作息無規律,加之心情抑鬱,免疫係統全線崩潰。嘴裏都是潰瘍,關節疼痛導致失眠更嚴重,虛脫得已經連眼都睜不開的地步。醫生輕描淡寫的診斷為紅斑狼瘡,光是這名字就把我給嚇厥過去了。他接著輕描淡寫,忌食忌光,按時吃藥,每月複查,也是有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我媽老板的女兒12歲就得了這病,砸幾百萬醫療費不在話下,但現在已經廢得像個女鬼。那叫正常麼。

安曉曉寬慰我說,我看你就是個正常人,能吃能睡,膚白貌美的,心態放好點兒,會沒事的。家裏知道我這病情的,誰都這麼說。

你就不能庸俗點兒嗎,男人嘛,狗嘛,一牽一大把嘛。

當時太幼稚了,我回。

看吧,老天這回戴老花鏡了,挑了個閃瞎狗眼的金龜婿給你。

可是……我沒再將自己的恐懼和猶豫發送給她。

晚飯,李義中帶我到西餐廳。這頓飯吃得很輕鬆,也很漫長。

我好幾次欲語還休,想要在為時未晚之前真誠地告知他一切,不管結果如何,這都是宿命。

沒等我解釋,他變了一個簡單且精美的魔術。我從沒收到過情書或者禮物,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就是一枚戒指,訂婚意義的戒指。

原來他早已安排好下一步,他說等著我回C市辭職後的華麗返程。

可我卻想一去不複返。這幸福來得太快也太滿格,我的第七感總在不安分地多疑,也許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我不得而知,卻能一如既往地失眠。正所謂,名媛的心氣兒,草根的命,這形容再適合我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