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玲最後輸得開心,因為呂聰誇獎了她的進步。在這種高興之下,史玲笑著央求著已經準備收手的呂聰再陪她玩幾盤。
呂聰勉強著答應了,接著又陪她下了一個小時左右,看看客廳牆上的表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便和史玲告辭回家。
回到家,呂聰媽媽自然免不了又問呂聰在她的夥伴家裏玩得怎樣,呂聰已經被無數次問過這樣的問題,心裏早就煩了,但麵上還是得保持著平靜與耐心,依舊神色自若地精煉又完整地表述了自己幾乎一整天時間在史玲家被熱情款待的情況和因之高興感激的心情,最後無意中歡快地說出自己以後要多去史玲家坐客的話。
呂聰媽媽為女兒那最後一句話而高興,連連不住口地稱讚女兒的這種更願意與人相處的進步,當天晚上的飯菜因此而做得十分豐盛。呂聰完全明白這頓晚飯自己能大享口福的原因,不過她雖然胃口一向不錯,卻並不怎麼講究吃的,也不過分嘴饞,所以她能經受得住美食的誘惑而不會脫口而出地向媽媽保證自己以後一定更頻繁地去別人家(不僅僅是史玲家)坐客的話。對於去誰家坐客,呂聰還是有選擇的。
史玲在呂聰走後就一個人把擺在茶幾上的棋局都收拾進方形的象棋盒子裏,接著又把它塞進爸媽臥室床頭櫃的抽屜裏。
史玲雖然性格散漫並且偏於男孩子似的淘氣,但由於媽媽是老師,爸爸又是縣教研室成員之一,使得從小她就有幸提前受到了有係統有方法的教育。她的父母對她從來不是一味的嬌縱,也不是一味的嚴厲,更注重對她良好生活習慣的培養。所以,隻要她在家,在晚飯前父母沒回來的時候,她都會去冰箱裏拿出些食材出來放到廚房的菜板子上,該洗的洗,該摘的摘,該掰的掰,最後再統一總菜刀切好。又再做些其他的炒菜前的準備工作,比如把各種調料從廚房的櫃子裏拿出來擺到鍋台邊上,哪樣缺了就補上哪樣。這樣不論是爸爸先一步回來還是媽媽踏進家門,當他們脫去外衣、放下手提包拖著疲憊地勞累了一天的身子來到廚房係上圍裙準備下廚做飯的時候都能省很多的精力和時間。她家的冰箱裏總是不缺蔬菜,因為每天早上或中午她媽媽都去小區門口的菜市場裏買些食材回來。
這一不成文的家規很難得的是史玲爸爸定的。史玲對媽媽說的話還有不聽話當麵頂撞或背後偷懶不做的時候,可是對爸爸的話卻不敢不聽,幾乎從無違逆地全部照做。說"難得〃是因為她爸爸是一家人中唯一一個性格相當沉默寡言的人,作為生存在身邊圍繞著兩個伶牙俐齒的女性的三口之家裏唯一的男性,他總是能帶給這個家庭以安靜的沉思者的氛圍。同時他又是嚴厲的,總是繃著臉,麵部表情很少有明顯得變化,即使觀察力再敏銳的人也休想從他那不苟言笑的外表下窺透其神秘莫測的內心世界。史玲怕的就是這一點,一個安靜嚴肅的父親總是對一個活潑伶俐的女兒有一種奇妙的與生俱來的同時又是無形的震懾力,世間有很多像這樣的父女關係。
這天晚上先回家的是父親,發生這樣情況的概率是二分之一,史玲早有心理準備。
她爸爸是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進來的,即使明知道家裏有人,他的第一選擇也還是動自己的手。史玲早聽見鑰匙在鎖孔裏轉動的聲音,立即全身的神經都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揪著提了起來,一跳一跳的。
史玲就這麼強忍著自己身體的不舒服的反應,腳步慢慢地從廚房蹭到餐廳裏的時候,她聽到爸爸已經關上門的聲音,她停住腳側耳傾聽著,緊接著又聽見爸爸換鞋的聲音,很快他那一身黑色的衣服和瘦高的身材就完全出現在史玲的視線之內。
史玲小心翼翼地向爸爸問好,平常她那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在此刻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恭謹恭謹再恭謹。
她爸爸長著一張和其性格十分相稱並且相得益彰的國字臉,戴著一副眼鏡,對女兒的問好隻是點了點頭當作回應,轉身走去他和妻子的臥室,脫掉滿身的累贅——即使天熱也要穿的西裝革履和公文包。當他返回要去洗手間洗手路過客廳與餐廳的交界處的時候,隨口問了還站在當地一動沒動的女兒一句:"菜都放好洗淨了嗎?〃
史玲原本呆呆地,聽見爸爸的問話忙點頭,隨後才想起說話回答:"嗯,好了!〃多麼精簡的回答呀,對於史玲那伶牙俐齒的一張巧嘴來說真是一次難得的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