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秘密》(1 / 2)

150 秘密(楊曼)

從那以後,當我想跟世民見麵之時,就到宮中去串門,然後在早朝將要完結之際到臨湖殿去。我沒有走那條穿過小樹林從側門進入的隱蔽路徑,而是公然從玄武門的方向走正門進去。這是省得我和世民二人都走那條路,來去的次數多了難免會增加被人發現的風險。

我不會每天都到這臨湖殿來,為恐事多必失也。每次步上臨湖殿的二層之後,我就會把麵向著玄武門那個窗台上的一個花瓶從靠近玄武門的一邊挪到靠太極宮的一邊。這是我給世民的信號。他隻要在經過玄武門時抬頭往這個窗戶望一眼,看到花瓶放在近太極宮的一邊,就知道今天我在臨湖殿裏,想與他相見。旁人就算偶爾會注意到窗戶上放著的花瓶,也不可能會特別留神到它是靠哪一邊的,因此這是隻有事先有過約定的我們才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世民也不一定每次看到我把花瓶擺放在靠太極宮一邊就能來與我相見。我坐在殿內,看著映照出玄武門情景的銅鏡,若見他抬頭看到花瓶之後折返回太極宮,我就知道接下來他會穿過小樹林從側門進來;若他仍是徑直從玄武門出宮,那就意味著他事務纏身,無法前來。這樣算下來,我們一個月裏也不過是在這臨湖殿內相聚兩三次。

但對此,我已經很感滿足。其實,隻要他知道我的存在,我知道他也愛我,對我來說,已經夠了。我們小心翼翼地隱藏著這個秘密,隱藏著這個隻屬於我們的小天地,哪怕每月裏隻有兩三次,直至……

以往,我總是呆在齊王府裏足不出戶,隻靠無意之間聽到府中的下人私下裏議論,知道李氏兄弟爭權之事。但這些議論既零碎,也片麵,我所知不多,也就沒放在心上。後來元吉下毒,部分是借手於太子派人行刺世民,我才多少意識到他們兄弟之間相爭之慘烈。但當時我沉浸在對元吉所作所為的震驚之中,把他如此痛下毒手也隻是理解為他對世民的嫉妒,而沒有太多的想到這其實也跟爭權有關。

可是現在,我經常在宮中與妃嬪串門來往,不知不覺間就聽到了更多的朝政時勢,雖然那仍然隻是茶餘飯後女人之間的東家長、西家短,但怎麼也比以前在齊王府裏聽到的一麵之辭要完整而全麵得多。這樣,李氏兄弟爭權之事,我雖不欲知之,卻也不知不覺地全知道了。

元吉與太子合力共傾世民,父皇對世民的功高震主的聲勢地位也深為忌憚,形勢漸漸的對秦王府是越來越不利。

上次世民中毒之後,父皇曾一度想讓他出鎮洛陽,讓他們兄弟暫時分開,免得都擠在長安裏易生摩擦。元吉卻與太子相謀,認為他一旦到了洛陽,擁有土地甲兵,那就無法製服了,倒不如留在長安容易控製,便又經由尹、張二妃吹枕頭風,說得父皇改弦更張。太子又使盡法子去除世民的心腹,先以收買之法誘其變節,若不成就在父皇麵前譖訴,將他們或貶斥、或調任,秦王府中無論是驍將如尉遲敬德、程知節,還是謀士如房玄齡、杜如晦,均不能幸免於難。他們甚至不住地密勸父皇罪謫乃至誅殺世民,但父皇畢竟仍懷父子之情,始終猶豫未決。

想到世民處境的艱危,我就不禁愁眉難展。可是,對此我又是全然的無能為力。少女時代的我,還能統領衛隊左右朝政。今天的我,卻是空有滿腹的憂慮也是無處著力。

而且,盡管我有著這些擔憂,與世民見麵之時,又無法溢於言表。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世民是絕口不提任何關於齊王府的事的。不,不要說齊王府事,就連東宮的事、皇宮的事……實際上是所有現在的事,所有涉及他們兄弟爭權的事,他都不會說。其實他很少說話,更多是聽我說。而我說的,又多是我小時候那一樁樁、一件件的瑣碎小事,那些快樂的、永不可追的往事。好像我早就曉得,我們現在這樣共處的時光,很快也會像這些往事一樣,快樂……而永不可追。

就算是他聽著我說話的時候,他也多是一副看著我出神的樣子。有一次我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問:“你其實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他一個激靈,然後眨眨眼睛,道:“沒聽,我隻是在看你。”

他說,多年的夢中相處,他都沒看到我的樣子,所以現在,他要好好地看個夠。可這話聽在我耳中,不知怎麼總覺得他的言下之意,更像是惟恐以後沒得再看,於是隻想抓緊現在的時時與刻刻,專注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