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能感受到的,是元吉的憤怒。雖然他臉上的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但那凶悍的目光如一旦出鞘就非殺人飲血不能還入劍鞘的神兵利器一般,雙手也在不知不覺間緊捏成拳,全身微微抖動似積蓄著隨時要爆發出來的可怕的氣勁。
原來……是這樣的嗎?
是我對元吉的不信任,還當眾替那人喝下可能有毒的酒,於是激發了他的怒氣與報複之心?
果然,我聽得元吉續道:“於是你走了之後,我就找上了大哥派去準備行刺的人,當著他臉在短箭上塗了麻藥。這一來是借此觀察那人是否真心願意幫大哥的忙去行刺——他看著我塗藥臉上卻若無其事,他是通過考驗了;二來就是要讓沒能通過考驗的你,如你所願地看到我殺了他。你搶著喝他的酒,不就是期望著我要毒殺他嗎?那我就把他毒殺了給你看!”
“你這瘋子!”我尖叫著推開元吉,“殺吧,殺吧,你去殺吧。你不想我活,那就去把他殺了。反正現在這樣的日子,我也受夠了!”說罷,我撲倒在床上,把被子往頭上一蒙,不再理會外麵的元吉。
良久良久,我才聽到元吉發出一聲冷笑,然後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掀開被子,隻見室內的燭火已滅,隻有慘白的月色從窗外有氣無力地灑了進來。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完?
我這樣想著,淚水無聲的滾落下來,疊在方才元吉在我臉上灑下的淚痕之上。
二十天後,我抱著滿月的嬰兒入宮拜訪各後宮妃嬪。
雖是頭胎,但因為是個女孩,也就沒打算擺滿月的酒宴。更何況自從上次秦王夜飲中毒,後來雖然很快就複元了,但仍是驚動了父皇。父皇親自到秦王府探視之後,下了指示說秦王素來不擅飲酒,以後不要再於夜間聚飲。看來不管父皇是否知曉實情,對外是把那次的事情說成是秦王飲酒過度而致吐血昏迷的。這樣,滿月酒是擺不成的,由我抱著嬰兒到後宮各處走動一下就算禮到了。
走進萬貴妃的寢殿的時候,還沒進門,已經聽到裏麵傳出一陣笑語聲。那聲音傳入我耳中,卻如電擊雷鳴般驚心動魄。我雙手一軟,本來抱在手上的嬰兒幾乎滾落在地,幸好身邊的婢女手急眼快,趕忙從旁扶住。嬰兒似也感應到剛才的凶險,“哇”的一聲便大哭了起來,四肢拚命的扭動掙紮,讓我很難抱得住她。奶娘趕上前來替我接過嬰兒,嘴中不斷地哄著受驚的孩子。
這樣吵鬧之間,殿內的人紛紛走了出來觀看出什麼事了。正中一人自然是萬貴妃,她身邊站著一個男子,一手牽著一個五歲大的男孩,卻是……秦王。
我抬頭看向他,大概是陽光太耀眼了,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看不清,然後是一陣的天旋地轉,耳邊響起更嘈雜的聲音,除了嬰兒的哭叫,還有人們的尖叫:“齊王妃,齊王妃,你怎麼了?快醒醒,快醒醒……”
我是暈過去了嗎?
我感到身邊有很多人七手八腳的扶住了我,但我眼前仍是什麼都看不見,耳邊聽到的也隻是含混的聲響,語音都模糊不清,直到……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肩頭,一個聲音低沉卻能穿透所有的噪音而字字清楚可辨地響起:“齊王妃,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