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霍邑》(2 / 2)

我沒有看錯任何人與事,我就知道我的直覺從來都不會在這上麵出錯。李世民腦後生著反骨,李世民在雁門之時曾愛上了我……這看似完全矛盾的事情,卻都是事實,卻也都改變不了接下來發生的一係列的事情也是事實:他最終選擇了迎娶與他誌同道合的長孫家的女兒為妻,然後在今年五月伏兵於晉陽宮城之外,配合他父親李淵誣陷太原的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二人意圖引突厥入寇,將之逮捕斬殺,是為晉陽宮之變。

在緊接著的六月裏,李淵傳檄河東諸郡。他倒也十分聰明,自知他的功名富貴、官位爵號均來自我隋楊,如今叛變,未免於大義之名上頗有難以自圓其說之處,因此沒有像那些泥腿子造反那樣急於立即稱帝,並不公然反隋,反而是尊我那遠在江都的父皇為太上皇,遙立坐鎮長安的代王楊侑為帝,聲稱進軍長安為的隻是“清君側”,因此自命為“義兵”。

這種種掩耳盜鈴的做作,天下人自然都是心中有數。但這大義之名倒確實還是幫了李淵不少忙。畢竟隋室之中,很多官員隻是惱父皇昏亂,說到公然造反,還是頗感躊躇的。如今李淵聲稱不是造反,隻是要匡扶隋室,重整河山,實在是大大地消除了這一批偽君子惺惺作態的尷尬,一時之間竟是應者景從。

然而,畢竟還是有人不吃這一套的。西河郡就是其中一個率先表示不肯服從李淵號令的郡城。此一戰是李淵叛軍的首戰,成敗極為關鍵。李淵其實也是個多疑之人,最恐大權旁落,放著身邊有那麼多善謀擅戰的心腹大員不用,把如此重大的責任都交到自己兩個嫡親兒子——李建成和李世民——身上,由他們負責討伐西河郡這異己。這兩人年紀不大,在軍中威望不高,率領的士卒又都是臨時從四麵八方招募拚湊起來、未經好好訓練的烏合之眾,全憑兩兄弟行軍時與軍兵同甘共苦、作戰時則身先士卒,僅以一股銳氣就迅速攻克了西河,把前後往返的日子也算進去,竟隻花了九天的時間,可說是極大地振奮了這支所謂義兵的軍心。

有此首戰的旗開得勝的激勵,李淵於是乘勢開大將軍府,分為三軍,封作隴西公的李建成為左三軍的領軍都督,封作敦煌公的李世民則是右三軍的領軍都督。李淵又稱臣於突厥,確保了太原後方的安定之後,於本月五日誓師於野,擁兵三萬,從太原進軍長安而來。

李淵叛變之事,一直下來都進行得算是頗為順利。按他本來的計劃,接下來該是要攻克位於雀鼠穀之南的霍邑,因此他在這山穀南端、距霍邑五十餘裏的賈胡堡駐紮。這時留守京師的代王楊侑,也終於接到了李淵在太原叛變的消息,分別派出虎牙郎將宋老生率精兵二萬趕來霍邑駐守,以及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駐守河東的要隘潼關,共同阻擊李淵叛軍向長安的推進。而一直留在長安、沒有跟著任性的父皇跑到江都去不理天下大亂之勢的我,也帶上小曼和一支精銳衛隊,隨行於宋老生的大軍。但我一直刻意地將自己隱於暗處,外人並不知情我也來到了霍邑。這為的是要與宋老生配合,他在明,我在暗,以便明槍暗箭,雙管齊下,共抗李淵。因此宋老生是公然駐軍於霍邑,而我卻是率領著衛隊暗設營地在這雀鼠穀的半山腰上。

說來也是天助我也。常年本應晴好的天氣,卻突然就在李淵叛軍剛剛於賈胡堡紮下營地那天起,變作有如春天一樣霪雨不斷,而且還不是綿綿小雨,而是動不動就是傾盆大雨。雀鼠穀內本就道路險峻,這一下大雨,就更是泥濘不堪,人腿不是趟在水裏,就是陷進泥裏,自然是難以行軍。李淵叛軍隻好暫且停留在賈胡堡,等待天氣放晴。卻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