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安看了眼夜白,總算是忍不住嘴角抽搐,這狗東西怕是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皮厚如牆、又愚鈍如豬罷?

雖她素日裏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但這等子事情還要她點頭首肯,是不是有些……不把她看作姑娘家了?

如此一向,莫長安頓時連機會也不給夜白,轉瞬一閃躲過,坐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能有啥為的?”她好整以暇,正色道:“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這就像是為何落雨,夏日為何炎熱一樣,沒有什麼解釋可言。”

夜白一愣,隨即頷首,也不知是表示認同呢,還是覺得自己索吻無望,不作掙紮。但不管如何,他還是安安靜靜的伸手,在莫長安還未反應之際,便握住她那極為軟乎細膩的手。

“些正經事兒罷。”莫長安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師叔可是幫襯著虞笑,把慕容嫻雅的魂體裝入淨妖瓶中?”

姑娘以為,自己抽回的這個動作,是悄無聲息,至少夜白不會有所異動,但顯然,這不過是她自以為的罷了。就在她抽回的那一瞬間,夜白雖頗為驚愕,但還是蹙起眉梢,也不知在想著什麼,霜華般的眉眼微微凝固。

“長安,你為何又不讓我牽?”他語氣頗有幾分委屈之意,琥珀色眸底漫過不解:“你從前都肯讓我牽著的。”

莫長安偏頭,不去看夜白:“咳咳,這氣有些熱。”

她自然不能同夜白,她就是故意要抽回自己的手,讓這廝體會一下什麼叫做……絕望。

畢竟再怎麼直性子,也不能問她可不可以親她罷?

越是想著,姑娘越是忍不住想要朝著夜白翻白眼。這狗東西一句兩句的皆是在問她為何,但他怎麼不問問自己,為何要這麼……讓她覺得窘迫?

原本莫長安那假意的輕咳,隻是……清一清嗓子罷了,並不是旁的什麼原因,但沒有料到的是,她話音一落下,夜白便忽然一伸手,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也跟著她一本正色,道:“你都咳嗽了,想來是要著涼的,先來我懷中躲一躲,省的被這大風給刮壞了。”

“大風?”莫長安紅唇抽搐,望向夜白:“哪兒來的大風?”

她四下瞅了瞅,顯然發現夜白這狗東西是在胡八道。這這樣雖微涼,但今夜特別平靜,頂破了隻是微風,連發梢都吹不起來。

“瞧把你吹得,連風在哪兒都辨認不得了。”夜白緊緊擁著她,為了防止姑娘亂動,一手托住她的腦袋,一手緊緊環繞著她那瘦的背脊,麵色巋然不動,仿佛他的皆是事實一樣。

莫長安:“?”

這狗東西,這會兒是在……變相吃她豆腐?難道不該先問一問她,能不能抱她?

莫長安一時無言以對,想要狠狠踹一腳夜白,但又想著自己不是這廝的對手,隻好兀自陷入沉思,想著如何才能把夜白這狗東西給製服。

夜白也不是傻的,心中知道姑娘不服氣,他眸底劃過幽深,頓時轉移了話題:“你方才虞笑的事情,對罷?”

“呃……對。”莫長安一愣,沒想到夜白又把話題繞了回來,隻好點頭。

“嗯,我照著虞笑所,把慕容嫻雅暫時收入淨妖瓶之中。”夜白淡淡回道。

“師叔,虞笑這樣做……到底是為何?”饒是深知虞笑如莫長安,這一次也完全揣測不出虞笑的意思。

她不止一次問過虞笑,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她是真的要放過慕容嫻雅?

可虞笑給她的回答,永遠隻是淡淡一笑,再沒有旁的解釋。

夜白瞳孔冷淡,隻觸到莫長安的那一瞬間,稍顯溫柔:“她抽去慕容嫻雅的情根,你可是知道?”

“什麼?”莫長安錯愕,習慣性的抬眼,想要看著夜白的眼睛,以求得回答。

隻是,夜白抱得她很緊,她正想起身,便覺自己給緊緊抱住,一時間動彈不得,唯獨腦袋可以自由轉動。

因著心中著實好奇,莫長安這一次倒是沒有多什麼,隻緩緩抬頭,視線落在夜白那微微凸起的喉結上。

一邊看,一邊她伸出手,指尖落在夜白的喉頭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

這男女之分,也是奇怪,她自己都沒有這樣凸起的喉結,可奇怪的是,男子卻是有。

“前些時日,虞笑將慕容嫻雅交給我的時候,我還未曾有什麼發現。”夜白解釋道:“但今日一早,我本欲看看慕容嫻雅在淨妖瓶中如何,卻沒有料到不經意間,便發現慕容嫻雅的情根缺失。”

世人有七苦,貪嗔癡恨……其中情苦便是七苦之一,七苦存於靈體之中,非肉體所能左右,這就像是尋常妖物能俯身於凡人身上一樣,俯身後妖物思緒蓋住凡人所想,故而妖物所備的七苦也亦然是占據了主導權利。

因著慕容嫻雅在被收入淨妖瓶中,已然被虞笑施法控住心神,宛若沉睡了一般,故而夜白並沒有仔細去看。而今日一看,他才發現,慕容嫻雅身上的情根少了,隻餘下一絲怨恨之意,日漸高漲。

“虞笑為何要這麼做?”莫長安手下一頓,整個人陷入深思。先前虞笑要夜白將慕容嫻雅投入淨妖瓶中的時候,莫長安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她原本以為,虞笑這樣做是為了讓慕容嫻雅陷入折磨,被淨妖瓶中的濁氣磨滅而死,同時,作為一個妖魔化的凡人,慕容嫻雅呆在淨妖瓶中,隻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可在虞笑,讓夜白用真氣裹住慕容嫻雅的靈體的那一瞬間,莫長安頓時不解起來。

用真氣包裹,便意味著不讓慕容嫻雅被淨妖瓶中的濁氣所傷,化為灰飛。總的來,虞笑並不是要殺慕容嫻雅,可既然不為殺,又為何這樣大費周章?

再者,情根之所以能被斬除,不是誰人術法修為高超,就由著誰人擺布,而是要被施法者同樣心甘情願之下,才能當真抽離情根。可虞笑何時服了慕容嫻雅,讓她如願以償?

這些,莫長安統統不知,她隻是知道,虞笑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慕容嫻雅。

夜白聞言,容色依舊皎皎,顯然早已參悟透了虞笑的心思。

“淨妖瓶中,什麼最多?”他看向莫長安,清然一問。

“什麼最多……”莫長安眸光猛然一亮,下意識看向夜白:“你是……她要強化慕容嫻雅身上的戾氣與恨意?”

淨妖瓶中,除了蝕骨的濁氣,便就是陰氣與戾氣。畢竟這瓶子裏頭,曾經盛了無數的精怪妖鬼,這些東西唯獨相似的便是戾氣一,故而即便淨妖瓶中濁氣很深,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來自妖鬼身上的陰氣與戾氣,還是殘存許多。

“不錯。”夜白頷首,琥珀色眸底微微眯起:“若是我想的沒有錯,虞笑其實是相讓慕容嫻雅代替她,完成接下來的複仇!”

明擺著,在夜白的提示下,莫長安終於想通了:“再一次,將她們的身份對調?”

雖然她不知道,虞笑何時服的慕容嫻雅,但不得不,慕容嫻雅答應了。而抽離情根,強化戾氣,無疑是因為虞笑要將慕容嫻雅塑造一個全新的模樣。一旦慕容嫻雅斷情絕愛,那麼今後吳幽的生死便掌握在慕容嫻雅的手上……甚至於,隻要虞笑願意,她隨意可以將慕容嫻雅腦海中的記憶抹去,造入假的回憶,讓慕容嫻雅真真正正成為……妖後慕容氏!

“你想的沒有錯。”夜白似乎看出了莫長安所想,立即便點頭,淡淡道:“虞笑的的確確是……把慕容嫻雅的記憶掏空了。”

在發覺慕容嫻雅的情根被抽離之後,夜白便緊接著發現,隨著情根的消失,慕容嫻雅靈體中的記憶,也一並消失無蹤。

那縷魂魄,就像是被注入了無窮惡意的空洞靈魂一樣,除了森然與可怖,便再沒有其他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夜白便知道,虞笑接下來要做的,會是什麼。

“虞笑的手段……倒是一如既往狠辣。”莫長安模棱兩可的歎了一聲,倒也不是覺得虞笑如何惡毒,相反她其實很是欣賞虞笑的報複手段。

她將慕容嫻雅愛著吳幽的情根抽離,再將其記憶一並抹去,等到要用的時候,虞笑用自己的記憶,給慕容嫻雅造成她就是虞笑的假象,這樣以來,吳幽會死,且不是死在虞笑的手裏,而是慕容嫻雅的手裏……指不定連帶著崇徹,慕容嫻雅也不會善待。

就莫長安所知,史冊上記載的,慕容嫻雅害死吳幽,且在那之後,朝廷文武百官,依舊不間斷的死去一些,其中宋卿也隨之喪命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