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緣心語08(3 / 3)

仙山靈草濕行雲,洗遍香肌粉未勻。明月來投玉川子,清風吹破武林春。

要知玉雪心腸好,不是膏油首麵新。戲作小詩君莫笑, 從來佳茗似佳人。

他覺得,好茶如同美人,這個比喻新鮮,有趣,深得人心。封建社會是男性的世界,他們向往佳人,品賞名茶,卻也是遠遠欣賞或者玩味而已,茶和美人,都是一種寄托,也是一種遊離在主流生活之外的精神享受,好茶和美人帶給人的美感,都是無形的。將好茶比成佳人,簡直妙不可言,直甜到人的心裏去。

元代詠茶詩不多,茶文化發展到元代,幾乎斷代,因為元代是蒙古族皇帝的天下,雖然蒙古族也喝茶,但是他們喝的是奶茶,而且奶茶是生活必需品,蒙古族人生活沒有中原人那麼精細,所以摒棄繁瑣的茶道,將喝茶還原成簡單、實用、解渴的純生活之物。另一方麵,中原人因為被蒙族統治,一直壓抑難平,也就沒有什麼心思喝清閑茶,更不會像唐代人那樣,拎著竹席茶具到深山裏去煮茶吃,所以,元代林錫翁一首《詠貢茶》,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百草逢春未敢花,禦花葆蕾拾瓊芽。武夷真是神仙境,已產靈芝又產茶。

詩作本身平平,讚詠的也是武夷茶,說武夷真是仙境啊,已經產了靈芝這樣的稀罕物,居然還產這麼絕妙的好茶!

有些意猶未盡,卻也如元代茶文化的精髓,簡單,實用,質樸,不需要添加太多的禮節在裏麵,茶就是茶,生活用品而已,反倒有返璞歸真之效。

經曆了元代的淡薄和簡單,明代中期之後,茶道幾乎是報複性地興起了,茶道的繁瑣、禮節、技藝,一點點淹沒了茶文化的簡單,喝茶更氣派了,卻失去了虔誠。到了清代,喝茶這件事,幾乎與茶的關係不大了,喝茶成了喝禮節、喝氣派,喝茶成了玩茶,所有的拙樸簡單都被複雜化了,於是,茶禮茶道愈發完善,茶的精神,卻漸漸失去。

鄭板橋是極愛茶的人,他寫過一首七言詩:

不風不雨正晴和,翠竹亭亭好節柯。最愛晚涼佳客至,一壺新茗泡鬆蘿。

幾枝新葉蕭蕭竹,數筆橫皴淡淡山。正好清明連穀雨,一杯香茗坐其間。

《揚州雜記》寫了一個關於茶為媒的故事:某一日,鄭板橋到揚州郊外踏青,見一戶農家院子裏有一樹杏花,枝頭花鬧,紅杏春光,他被吸引,借口渴討茶吃,走進了人家院子。農家老婦人,捧出一碗茶來招待他,他一邊喝茶道謝,一邊觀賞杏花,無意中見到裏間屋子牆上,貼的都是自己的詩詞,十分驚訝,急忙問老婦人緣由。老婦人這才知道麵前的男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鄭板橋,老太太爽快得很,立刻回內室將女兒叫出來和鄭板橋相見。老太太開門見山就說:大詩人啊,聽說您喪偶了,您看我女兒怎麼樣?年方二八,超級喜歡您的詩詞,如果您老不嫌棄,就娶了她吧。如果您看不上她,就給我們簽個名可好?

鄭板橋嚇一跳,偷眼細看這女兒,青春紅顏,楚楚動人,真比窗外的杏花還嬌媚,不禁就動了心,但是想想自己窮困潦倒,隻好直說。老婦人說,不要緊,我們丫頭愛的是您的才華,不是那愛慕虛榮的人。

鄭板橋大喜,一口應承下婚事,還意猶未盡,又提起筆來,給這娘倆粉絲不但簽了名,還寫下了一闋詞作為定情物。

然後是人走,茶未涼,幾年之後,鄭板橋果然來迎娶這位村姑,杏花還在,大碗茶依然香,他比崔護有福氣,崔護是因一碗茶而錯過,鄭板橋卻因一碗茶成就一段姻緣,這位夫人果然如她家的茶和杏花一樣,一麵嬌豔一麵醇香,不但不慕富貴,還賢淑有德,夫妻倆如神仙眷侶。

一盞茶,喝出一段姻緣,這樣的故事如結合了偶像因素的勵誌劇,不但給人美感,還讓人生出對人世的美好向往。

情來緣去,茶來茶往,人生在世,無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