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淵交代映月好生守著,便出來大殿,再不過問那跪了一地的太醫等人,隻是漫無目的,心如死灰地搖晃著出了鳳梧宮,魂不守舍地回了正德宮。南宮淵渾身漠然之氣,周斯不敢靠近,隻在階下伺立,忽而便聞南宮淵淡然一語,道:“查。”
周斯還不知是查何事之時,南宮淵又加重了語氣,一掌拍在桌案上,桌案應聲而裂,隨之,南宮淵厲聲道:“究竟是何人走漏的消息?”
那邊周斯忙著暗自探查此事,南宮淵卻再也無心國事,整日惶惶,總有失去了至寶之感。而這邊,蘇雲音一日不如一日,南宮淵不如怎的,突然之間,再不敢往鳳梧宮去,似乎心有愧疚,又似在害怕什麼,一邊又萬般擔心著蘇雲音,於是終日在幾種心緒中彷徨,不能自已。
再說蘇雲音,又病弱的人,怎經得住這一般心緒的大起大落?她身患心疾,本就是礙著根本的大事,又滑了胎,生生落下個已經成型的男胎來。想這些日子以來,又是素日憂慮,傷了氣血,更是病中再添一病,痛中更加一痛,哪怕是身強體壯之人呢,也要受熬不住的,更何況是蘇雲音,自然也就自此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口裏囈語不斷,難以清醒一日。
如此又整日人參靈芝喂著,熬了兩月有餘,正是深秋的時候,這一日,不知怎的,蘇雲音竟明明白白地清醒過來,也覺腹中饑餓,想些米粥果腹。映月大喜過望,隻當是蘇雲音漸好,忙吩咐了廚下熬粥,一麵又派人請了太醫再診。
因著近日宮中流言蜚語不停歇,宮中又多是趨炎附勢的小人,聽聞蘇雲音似與南宮淵齟齬,自然不敢過分討好了蘇雲音,讓南宮淵麵上難看,可她到底是皇後,也不敢得罪,便兩頭為難。
明眼人誰不繞道行走?再加上鳳梧宮請太醫,從來也不是什麼小事,蘇雲音的病,何人敢接手?隻怕病未瞧著,人便沒了,是以人人皆要在這個當口上躲得遠遠的。加之太醫院中精明人數不勝數,皆心知蘇雲音已經油盡燈枯,誰也不願這個時候撞到跟前去,不得已之下,隻得將這不知底細的新人,推至風口浪尖處當著。
話說這新人,也不是醫術厲害的,不過是蒙祖上蔭庇,這才進了宮,平日裏隻是掛著太醫的號,辦的卻是采買藥材的事。宮中貴人有恙,也輪不上他什麼事,奈何運道差些,一來便遇著這麼個掉腦袋的差事。
而那新人,想著自己跟在太醫院這些日子,多少學到些皮毛,再者,宮中的貴人們,能有多少大病,無非就是閑出來的富貴心病罷了,開一劑補藥也就夠了。隻怕屆時,貴人還有豐厚的賞賜,可謂是肥差了。然而他卻忘了,既是肥差,又如何能輪到他這個閑職的新人?
那人來了鳳梧宮,一路跟著領路的內監,低頭進了內室,把完脈,收整了藥箱,隨著映月到了外室,這才回道:“聽聞娘娘前些日子,身上總是發熱,今日再診,已經脈像趨於平靜,幸而發散了出來,姑娘暫且寬心,不過多調理幾日也就無礙了。”
映月見蘇雲音醒來,太醫也說大安,自然放了一百個心,湊在蘇雲音跟前,隻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全部提其他。說是這個宮裏某個丫環做了新衣,那個內監出了宮,誰又製了新奇的胭脂粉子,一味地撿些沒要緊的話來解悶,就怕蘇雲音想起蘇雲奕來,又誤入了優思,不得解。
蘇雲音擁衾依枕,默默地聽著,隻是不言語。映月看著,小聲說道:“娘娘身上不爽快,到底還是應該掙紮著起身,不拘是殿內還是殿外,也該走走散散,總比這麼悶著好些。加之,現在天氣越發涼了下來,時氣不好,恐怕再屋內病氣過了身。”
蘇雲音透過那扇半開的窗,望著院內,隨著秋風漱漱飄落下來的黃葉,竟是全所未有的寧靜而淡然。忽而,蘇雲音扶著映月的手,坐起身來,淡然吩咐道:“扶我起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