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說罷,蘇雲音便笑了起來,直笑到流出了眼淚,還在“咯咯”地輕笑著,嚇得覓波和映月一左一右地勸著。蘇雲音滿臉眼淚橫流,卻仍是一臉的笑意,天真無邪地望著覓波,忽而問道:“師姐當真是有趣,自己前言不搭後語,牛頭不對馬嘴,竟然還不自知。”
覓波一頓,這才想起,自己先是保證了師父有辦法治好了蘇雲音的心疾,後又說踏遍天下,也要找到那個醫術高明的人,豈非是自相矛盾。蘇雲音這般明言提了出來,根本就是已經不做他想,心有放棄的意味了。思及此處,覓波內心的某處被牽扯著,鈍痛不已,她的眼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可是她是大師姐,是萬靈山的主心骨,也是此時此刻蘇雲音的主心骨,她若是流了眼淚,叫蘇雲音如何能不悲從中來?覓波一把抱住蘇雲音,不讓她看見自己眼淚,然後偷偷地拿袖子擦了個幹淨,咳了兩聲,算是清了清哽咽的嗓子,這才堅定地說道:“師妹放心,我說到做到。”
“師姐說的話,我自然是信的。”蘇雲音嘴上答應著,掛著淡淡的笑容,可眼神迷離,含著似有似無的淒楚和對死亡的淡然。
“這便好,這便好。”覓波如何看不出蘇雲音眼底的心思,隻是能聽的蘇雲音這番回複,她已經很是滿足了,伸手替蘇雲音擦去眼淚,加重了語氣,道:“答應我,無論多艱難,都要好好的活著,決不能……”決不能在忍受不住心絞痛時,選擇自行了斷。
隻是這樣的話,覓波實在說出口來。她未出口的話,蘇雲音儼然已經明了,“嗯”了一聲,又像是擔心覓波不相信似的,跟著又重重地點了點頭,“師姐,好死不如賴活著。”
一邊的映月,先是見蘇雲音那般形景,少不得跟著哭了一場,眼下有與覓波說到了一處,映月自然又是高興。她這一路一笑的,也是鬧了個大花臉,逗的覓波揶揄了兩句。
這天起,覓波比著往日裏更是婆媽了些,和蘇雲音一處起坐,一桌用飯,事事都要過問了才可。半夏的那包藥,每日裏也是覓波親自守著人熬了,又親自端到跟前,再不肯慣著她晾了一瞬的光景,隻說是藥涼了,藥效必然弱上許多,好說歹說地逼著蘇雲音喝了。
而後,一早一晚,覓波總要為蘇雲音輸一次內力。她和映月兩人變著花樣的說著笑話,逗蘇雲音開心,小心翼翼地避開心疾二字,也不讓蘇雲音再去瞧過穆少霖,萬德莊發生何事,隻覓波和周斯二人協同處置,都是唯恐招惹了蘇雲音的放棄的念頭。
覓波和映月為了蘇雲音,強顏歡笑,小心翼翼的模樣,叫蘇雲音的心裏更是悶了一口氣,卻要直言,可每次臨到了嘴邊,便會被映月巧妙地岔開話題。
“雲中居”的氣氛正是微妙駭人的時候,好在耶律傲雪出現來,好歹帶了些簡單輕鬆來。
耶律傲雪一進屋子,絲毫不知屋內的詭異氣氛,急喘了幾口氣,也不當自己是外人,隨手執了桌上的茶壺,自斟了一杯,一氣飲下,這才緩過氣來。耶律傲雪一屁股坐在蘇雲音的對麵,拍著桌子,生氣地說道:“我院中的仆從越見翻了天了,昨日險些又鬧出事來。到底隻是戰場上的俘虜,我就不該同情,一並處決了才是正理。”
“公主此言差矣。”蘇雲音示意映月為耶律傲雪換了新茶,“不是真心歸順,一味的武力,隻會適得其反。若不是皇上釋放你北漠的戰俘和幸達將軍,怎得北漠東夜化幹戈為玉帛?公主何不效仿,以仁義禮智信對待你的仆從,施以糧食和路費,讓他等家去。屆時,公主或可由此助北漠王收複邊疆部落,此舉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耶律傲雪驚訝地說道:“他等皆是奴隸。”奴隸又怎能信任?
蘇雲音提醒道:“即便是奴隸,也不阻礙有一顆思念家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