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史右手一抖,墨汁暈來一片,顫聲回道:“賢良人……”才說了三個字,便見南宮淵戾氣暴漲,對自己怒目而視,即刻換了個稱謂,道:“她到底是太後親封,皇上還要三思而行。”

南宮淵的眼神更為陰鬱不堪,聖意不願回轉,接著說道:“太後年邁,著遷去福壽苑養老。”話了,連周斯也驚嚇不已,福壽苑,名字聽著好聽,可王都誰不知道,那是先帝於宮外選址修建,專門用來安置那些有罪卻又不便處死的妃子的。太後曾經安排了李淑妃,如今又要安排一個賢良人,隻怕是觸了南宮淵的逆鱗了。南宮淵此意,不言而喻。

文史半晌也不敢落筆,求助的眼神望向周斯,周斯朝著他微微一點頭,文史又是一個咯噔,握著筆不知如何是好,忽聞南宮淵詢問:“可擬好了?”文史再不敢猶豫,走筆如飛,一揮而就,躬身捧了幾道聖旨上前,請南宮淵審閱。

南宮淵看罷,又改了幾字,文史重新謄寫之後,南宮淵再閱,已無不恰當之處,而後喚了周斯取來玉璽,他親自印上,吩咐傳旨的太監日夜兼程趕去王都。

聖旨上所提幾人,命運已定,再不可更改。然而,此時的王都還無一人知曉。

後宮之中,李氏兩姐妹關押在刑部,皇後已經送去邊疆,太後整日裏難出齋宮一步,便隻得玲蘭與王煙二人,大小還算個主子。隻可惜,她二人天生不對卯,鬧的宮中無一日太平。

太後原是賜了他處與玲蘭居住,玲蘭假意自己不配,仍舊住了秋桐宮。從此,那玲蘭便各處立威,原本想要去鳳梧宮氣氣蘇雲音,奈何鳳梧宮從未將她放在心上,並不開門放她進去,後來又被接走,玲蘭更是少了樂趣,隻得日日去王煙處找茬。王煙即得知李之穎真麵目之後,心中懺悔,甚少出宮,性子也收斂了許多。

然而,玲蘭日日攪擾,口不擇言,位份不足王煙,卻要處處想著壓過王煙一頭,王煙本就不是欺負了,再加上會些拳腳,忍無可忍之時,痛揍了玲蘭一通,原本以為,挨了打,吃了教訓,也該老實了,卻不料,玲蘭變本加厲,好了傷疤忘了疼,越見放肆起來。

太後責罰了幾次,不過清淨了三五日,又是一場大鬧,太後實在有心無力,也就任她們去了。自此,她二人惡名遠揚,宮中內監婢女見之如見老虎,遠遠的就匆忙避了開。

而那玲蘭即將身首異處,還不自知,尤是耀武揚威的厲害,無人被她放在眼中。及至從邊關傳來聖旨,玲蘭才恍然大悟。玲蘭前後也不過當了兩月的良人,從始至終,還未見過南宮淵一麵,未得一日寵幸,便已赴上了死地,悔不當初,然而晚矣。

聖旨傳開,王都又是一片沸沸揚揚。晏子秋聽聞後,笑了,管家以為他笑李家被連根拔起,卻不知晏子秋所笑另有他意。這事若是放在多年前,不就相當於太後私自決定李淑妃的位份嗎,南宮淵還不照樣同意了?反觀今日,卻要大肆懲處,對那賢良人,更是不留一絲情麵,直接處死。在晏子秋看來,並非南宮淵有多厭惡後宮之爭,而是後宮之爭牽扯到了蘇雲音。古人果然說的對,英雄難過美人關,南宮淵從此再也過不得蘇雲音這關了。

晏子秋所料不差,冥冥之中,似乎早有注定,南宮淵不知從何時起,竟已對蘇雲音情根深種,卻不自知,也不敢承認。

從那聖旨送去王都之後,南宮淵似也無心軍務,不時地借口邀司徒空喝茶喝酒,以便他從司徒空口中打聽蘇雲音兒時的事。若是聽到有穆少霖之時,南宮淵便會揮袖而去,卻不料,隔日又會換了別的理由,重新再請司徒空,周而複始,不知疲勞。司徒空看在眼中,笑在心裏,也樂得配合,隻不明說,偶然刻意談及穆少霖,以氣南宮淵,以報南宮淵後妃謀害蘇雲音之仇,樂此不疲。偶爾也對月長歎,又多了一情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