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滿飲了一碗,大歎道:“人皆言此處荒涼,不愛光顧,我卻獨愛這荒涼之境。”

馮鐸大喜,也是一歎,道:“李兄與我竟是同道中人,我也獨愛此景,也唯有此處,如那番獨釣寒江雪的感歎。”馮鐸立馬叫了小二上了幾壺好酒,替李濟滿上一碗,又道:“今日我與李兄相見恨晚,李兄如若不棄,請滿飲此碗。”

李濟一氣飲盡,馮鐸大讚爽快,又為他滿上一碗,一來二去,兩人竟是熟稔不少,無話不談。又一壺酒過去,馮鐸似乎麵有醉意,也越見口無遮攔起來,不斷地歎著氣,感慨生不逢時。

“我觀馮兄眉頭緊蹙,可是有難言之隱?”李濟追問幾番,馮鐸總不答,歎著氣,一碗又一碗地海飲。李濟見追問無益,隻得勸說道:“馮兄有話直言便可,這般豈不辜負此景,此酒?”馮鐸仍舊不答,又滿飲了一碗,李濟黑了臉,語氣之中隱著微怒,道:“馮兄莫不是看不起我?你有何難處隻管說來,何必如此磨磨唧唧,我若有幫得上忙的,定然竭盡全力。”

馮鐸這才鬱鬱地道出心思,又搖著頭道:“我今年二十有五,全靠著冰嬉博得武狀元,奔個前程,如今朝廷隻字不提。”他打了一個酒嗝,拍著胸膛,“我,我至今一事無成,恐要貽笑大方。不過是皇後遇刺而已,難道……”話未說完便被李濟捂住了嘴,四周望望,見眾人並未注意此處,才壓低了嗓音喝道:“你我是何人,也敢背後議論皇後娘娘?”

馮鐸瞬間清醒過來,忙不迭地拱手致歉,說自己為了前程之事,實在急的糊塗了。李濟擺擺手,並未放在心上,隻叫她謹慎些,而後又湊近些,小聲說道:“說起這事來,我便偷偷知會你一聲,冰嬉選武狀元之事,你也不必過於擔心。”

“李兄何出此言?”馮鐸驚愕不已,“莫不是……”李濟點點頭,說道:“秋獵時,朝廷已經將武藝超群之人列入名單,冰嬉時再確認一番罷了,我記得你們馮家也在其列,你必然大有可為,盡管放寬心便是。你家裏若是擔心,便備足了銀子,找兵部尚書即可。”李濟之語不言而喻,馮鐸自然心知肚明。

從來都說是冰嬉選武狀元,馮鐸竟不知還有這般波折,又聽說自己也在名單之中,更是喜不自禁,要與李濟不醉不歸。李濟擋住馮鐸倒酒,拉住他起身下樓,一邊走一邊說道:“此處人多口雜,你我尋個安靜的去處再暢飲不遲。”馮鐸欣然前往。

這方他二人才走,臨近那張桌子的雅間,便被人從裏推開了門,靖王和晏子秋走了出來。晏子秋望著他倆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問道:“王爺覺著這個叫做李濟的,是如何得知秋獵選武狀元之事的?”

靖王也不知所以然,說道:“你我何不去問問酒館的老板?”

晏子秋朝著跟前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會意,立馬下樓去請了老板來。老板走南闖北這些年,自然見慣了這些場麵,也不怯,跟著小廝上了樓,行至二人跟前,作揖打恭地問道:“不知二位爺,叫小的前來有何吩咐?”

“我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晏子秋指指那張桌子,又遞上一錠銀子,“方才坐這桌喝酒的,一個叫作李濟的人,你可識得?”

“識得識得。”老板接過銀子,笑眯了眼,“他是戶部尚書大人收的義子,聽說以前比親生的兒子還要得寵。”

晏子秋聽出兩字的不同意味來,問道:“以前?”

老板立馬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湊近些說道:“聽說啊,他不顧倫理綱常思慕李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淑妃娘娘,後來不知怎的,事情還鬧到了李家祠堂上,傳的沸沸揚揚。李大人唯恐此事一發不可收拾,損了李家的顏麵,當機立斷,借著胞妹的情分,請了先帝賜婚。有了皇家這個靠山,誰還敢議論這些陳年舊事?到底親疏有別,又出了這般醜聞,至此以後,這李濟啊,跟個下人無異了。李家看他不起,他隻能每天來這處借酒消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