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原本是在氣頭上,預備了豁出去鬧一場,有罪她都擔下來便是,權為李之言出口氣,怎奈蘇雲音是個油鹽不進的厲害角色,且不說自己說的話全部堵了回來,還讓她自討了沒趣。又就著“病”這一字,虛虛實實的說了好些,竟讓李夫人恍如招了雷劈過一般,失了魂魄,立馬偃旗息鼓,又果真擔心著真有其病,哪裏還坐得住,隻匆忙告了辭,逃也似的跑回了錦繡宮。
映月指著李夫人狼狽的背影,捧腹大笑,擔心李夫人聽不似的,扯著嗓子喊道:“暖閣裏出去,不怕趕了冷風,再加重了病情?這會兒急了?”話罷又是一陣大笑,殿內的丫環們也盡跟著笑了一場。
映月還要在說些什麼與丫頭們取笑,蘇雲音翻著書,警告性地咳了兩聲,映月立馬打住,將奉茶的丫環們都趕出去,道:“也鬧了一陣子了,都去吧,圍在這處,擾了娘娘不安生。”小丫環們忙撿了方才李夫人用過的茶杯,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蘇雲音仍舊歪在榻上,左手捧著書,右手按在脖頸出揉了一柔,又繼續翻著書。映月見狀,立馬上前來,給蘇雲音捏著脖子,說道:“娘娘快歇歇吧,便是考狀元的也不如娘娘這般刻苦的勁兒,這從早到晚的也不見動一刻,隻坐在這裏看書,必是看的久了,才這般酸痛。”說著又抱怨起天氣來,“東夜慣是冷風大雪的天氣,不然倒也不至於日日盡窩在暖閣裏看書了。”
“古人常言書中自有黃金屋,與顏如玉,自然也有壯麗景色。我不得出去,便翻著書,讀著‘水皆縹碧,千丈見底。遊魚細石,直視無礙。’或是‘遠水翻如岸,遙山倒似雲。斷濤還共合,連浪或時分。’也就是見著這景了,心中倒也寬慰許多的。”蘇雲音又翻過一頁書來,認真了些語氣,道:“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李夫人到底是皇上親封的誥命夫人,你再見著她,須要恭謹些,便是不喜她的為人,隻管遠著她就是,斷不可再如今日這般無禮。”
蘇雲音一麵翻著書,一麵叮囑著,雖未說著重話,原也是她性子如此,不在意這些,能如此一提,也有“重話”的意思了。映月一直跟在身邊伺候著,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當下也就老老實實地應下了。
蘇雲音一笑,道:“罷,你且去玩,我有事再傳你。”
先要一字不漏的教導著,此刻又讓出去玩耍,映月實在摸不著頭腦,問道:“娘娘何意?”
“是我心急了。”見映月仍舊不懂,蘇雲音少不得暫且放開了書,解釋道:“你本就是愛玩話的鬼丫頭,早前也不知提點了多少回,哪一次沒有像這般老實的應下的?正是如此,才真真最可氣,嘴裏應著,卻從不見改過一分的。前幾日裏,我看著倒有些許收斂,隻不知這幾天可是憋悶的厲害了,又是故技重施起來。想著我適才吩咐的這些話,轉過頭必然又要忘記的,還不如讓你玩去,倒還能圖個開心。”
映月心知自己的這些個毛病,總是打定了主意要改過的,隻是一時說順了嘴,再要當真改過,著實不易,一日推過一日,也就變成了今日這般形景了。蘇雲音一說,映月也陪著幹笑兩聲,低著頭,不大好意思起來。
“這事倒是新鮮。”蘇雲音伸了食指點了映月的額,打趣道:“栗子一樣的人,見火就要蹦躂的性子,今兒倒在我麵前扮起溫婉來。”蘇雲音自斟了一杯參茶,又道:“現下也不用你伺候,你出去跟她們玩吧。”
映月扭著食指,慢步挪到蘇雲音跟前,又是捶背又是捶腿的討好著,見蘇雲音隻顧翻著書,才又說道:“外邊的天又暗了下來,隻怕晚上還要下好大一場的雪,娘娘點上燈再看書吧,怕是熬疼了眼睛,奴婢的罪過可就大了。”說著又自顧自點了油燈,捧至蘇雲音跟前的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