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車攆停住,南宮淵似是撐著腦袋假寐,並沒有所覺察,他不說話,抬攆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隻得冰天雪地裏的等著。
周斯見狀,擔心南宮淵當真睡熟了著涼,且眾人都巴巴地指望著他來開解呢,少不得上前兩步,輕聲喚道:“皇上?”
南宮淵並未睡實,不過實在忙碌,偷閑小憩片刻,聽到周斯呼喚,也就應聲睜開了眼睛,伸手按按酸脹的額角。周斯忙將食盒交於跟隨的其他內監提著,自己伸出手臂來,讓南宮淵扶著下攆,又說道:“皇上,到了。”
“嗯。”南宮淵擺擺手,並不用周斯攙扶,一步下了攆,往錦繡宮走去,周斯趕緊招呼著一應隨從等人跟上,又說道:“奴才這就進去傳話。”
“罷了。”南宮淵叫住周斯,吩咐隨從人等皆在原地等候,才又說道:“淑妃小月,本就傷了根本,又添了些淤積於內的病症,這大冷的天,再讓她出來迎接,隻怕越發難捱,朕自己進去罷。”
才進了宮門,便隱約有些許吵嚷之聲傳來,說話之人似乎刻意壓抑著嗓音,雖聽不大真切,也模模糊糊能辨出“蘇雲音”幾字,大約也就能猜出個大概了。南宮淵內力深厚,自然是耳力極佳,卻要作出一副沒聽清的模樣,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可聽見了什麼?”
周斯自然明白南宮淵的意思,也樂地裝糊塗,忙豎起耳朵,仔細聽了片刻,也刻意斷章取義起來,認真回道:“好似哪個丫環在說砸碎了一個盤子?”
“即是如此。”南宮淵望著錦繡宮的內室的方向,笑道,“看來淑妃深愛此盤,正好,周斯,你命人將朕那一套十二個生肖的汝窯青瓷盤拿來,賞了淑妃吧。”
南宮淵說完轉身就要離開,不過才背過身去,便有一聲驚呼:“皇上!”,南宮淵不甚耐煩地回過身來,居高臨下地蔑視著那幾個丫環嬤嬤,皆是捧著瓦罐盤子的殘片,更是冷笑一聲,嚇得那幾人忙藏了托盤,也不顧雪地裏,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故意提高聲音齊聲道:“奴婢等參見皇上。”
果然,錦繡宮內室方向的吵嚷之聲瞬間便住了,南宮淵別有深意地又望了一眼,又一個個地看過地上的人,直看的那幾人如墜冰窖,才幽幽說道:“淑妃即是不便,又在病中,朕也就不進去了,你們便好生伺候著吧。”又對周斯使了一個眼神,周斯忙將食盒遞上,地下一個丫環趕緊接過,才要千恩萬謝,南宮淵繼續說道:“這是皇後宮中熬的,於淑妃正好。”說罷也就徑直出了錦繡宮,直接擺駕正德宮了。
李之言聽得外間動靜,慌忙著了外衣,命小丫環攙扶著自己出來接駕,入眼的,卻是眾人恭送南宮淵的場景,難免又是一陣心酸淚。情至深處,也不管不顧,不拘於何處了,登時也就坐在了石階上,哭罵道:“好容易皇上來了一回,卻沒本事留住,你們便如此不中用了?”她罵的是下人,卻又分明像是罵著自己,心有所感,越見哭的厲害起來。
一位老嬤嬤倒是很有些眼力見,忙上前去扶了李之言起來,往殿內而去,一邊笑著寬解道:“娘娘說這話,奴婢就不懂了,要說皇上心裏沒有娘娘,奴婢第一個便不服。娘娘,你看這大雪天氣裏,皇上百忙之中,隨便吩咐一人便是,還要偷空親自前往錦繡宮送一碗湯來,不是憐惜娘娘,又是什麼?”說著又拿了軟枕來於李之言靠著,又道:“皇上走時留了話了,讓奴婢們好生伺候娘娘,要娘娘隻管養病才是要緊的。”
“真的?”李之言破涕為笑,又仍是不敢全信,死死地抓住那嬤嬤的手,不覺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
“千真萬確。”這些日子,李之言總是這般,好上一陣子,又要鬧上一陣子,不百般用話哄著,隻怕還要弄出大亂子出來,是以嬤嬤隻得強忍著疼痛,也不敢將方才的情形說出來,隻得好話相勸。又一會兒,老嬤嬤見李之言稍微冷靜些了,才跟提著食盒的丫環招手,從裏麵端了那湯來,笑著道:“奴婢是萬萬不敢誆騙娘娘的,這湯還溫著呢,娘娘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