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話落,果見公羊孫身形僵住,住了腳,陷入兩難之中,不能取舍,公羊栗見狀,又道:“我知你素來是坦蕩的,不能容得一絲錯處,也不願為那肮髒醃臢之事,我亦不逼迫於你,你若當真心懷怨恨,便去罷,隻是望你看在師兄的麵上,萬不要太過於決絕。”
前話也無礙,隻是說到“逼迫”二字,公羊孫竟是滿眼的不屑,隨即冷笑道:“叔父好寬的心,自己勾結大理不談,以嬸娘表妹為由,假借送藥,實則謀害師妹,這又怎麼算?不是逼迫還是什麼?”
公羊栗一怔,到底他過的橋比公羊孫吃的鹽還多,隻一瞬便有了計較,說道:“你這話著實說的還沒道理,一則,你嬸娘表妹確實在大理人手中,我不得已而為之,實算不得勾結這般大的罪過。二則,我若不送藥,你嬸娘表妹性命難保,不過借著個幌子,保全家平安罷了。你細想,我但凡有一絲謀害之心,也不該委了你,便是你們素日師兄妹的情分,你也是斷不能下手的。再者,也不該加無根草,那草無味無毒,吃了也不過暫緩藥性,更不消說害死誰了。”
公羊孫本是老實厚道的,哪得公羊栗那般的彎彎繞繞,幾句話說下來,隻覺有些道理,再細細琢磨之後,更覺大有文章,心中雖是信了一半,麵上仍舊作冷然之態,語氣卻明顯緩和許多,說道:“叔父終究是太過糊塗,大理與我南安水火不容,叔父不說敬而遠之,反要與之共伍,實不可取,早早地撇開方為上策。”
“你我同宗,又素來親厚,也該知我心性,你是那誠摯之人,我也斷然幹不出齷齪的事來,其中糾葛甚深,你看不明白倒也不能全怪了你,今日,索性全都告訴了你。”公羊栗歎了一口氣,瞧著公羊孫的臉色,作出一副悲苦憂傷的表情來,說道:“你嬸娘表妹受製於人,命在旦夕,必要以命換命,我無法,隻得偷換了無根草來,賊人又恐我去而不返,種了蠱在我身上……”話未畢,公羊栗突然捂住了胸口,像是疼痛萬分的模樣,卻又死死忍著。
“叔父,叔父。”公羊孫急出一腦門子的汗,扶著公羊栗,道:“他們給叔父種了蠱?是何蠱毒?我找他們去,便是拚個你死我活,也必然討來解藥於叔父。”此時此刻,還說什麼恨與不恨,又加之公羊栗說了那許多自證清白的話來,公羊孫一向簡單,自然也就信了,發起狠來,要找大理人算賬。
“元興。”公羊栗一手扶住樹幹,一手捂住胸口處,勉強忍下疼痛,突然喚起公羊孫的小字來,搖搖頭,說道:“都是我的報應,你又何必白白去送死呢。”
這般反倒讓公羊孫越見信了公羊栗的話,更為惱怒大理人,一定要去不可了。公羊栗忙伸手拉住,再定睛一看,抓住的卻是那一截空蕩蕩的衣袖,公羊栗竟不能自已,大哭起來:“是我害了你啊。”哭過一陣,便突然伸了左手,自斷了右手的經脈,一陣磚心的疼痛襲來,公羊栗晃動兩下,扶住一旁的樹幹,險些沒能站穩,虛弱地說道:“叔父欠你的,必然還你。”
“叔父!”公羊孫驚詫地瞪大了雙眼,半晌不能言語一字。公羊栗卻沒事人一樣扯著嘴角,笑說道:“如今這般,也了卻我的心事。即能保全了雲音,又能接回你嬸娘和表妹,細算下來,倒是兩全其美了。”他扶著公羊孫的左臂,勉力站起身來,道:“元興,趁著那些大理人還未出城,你要走便快些著,遲了唯恐生變。”
公羊孫並不理,封住公羊栗右臂的幾處大穴,又施以內力溫養著經脈,再架著公羊栗調頭往南安的方向走,說道:“叔父暫且忍忍,待回了南安,即刻便請了師父來,為叔父接上經脈。管他什麼毒,師父一定都能醫治。”眼見著公羊栗的臉色越見暗了下來,必是蠱毒毒發,已經忍無可忍,莫說回南安了,還能再忍一刻已是不易,公羊孫也越說越沒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