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音乍一見公羊孫窘迫,倒以為花了眼,輕笑起來,揮退眾人,隻留了映月一個伺候,又道:“多月未見,師兄別來無恙?”
公羊孫一揖,回道:“一向都好,倒讓師妹掛懷了。”回罷又看映月在場,自覺冒失了,才要改口稱“娘娘”,蘇雲音卻先說道:“殿內也無外人,師兄隻管坐下說話,不必在乎那些虛禮。”說著又擔心公羊孫不自在,便吩咐映月掛起珠簾,兩人一桌坐了,趁著丫環們擺飯的空檔,又問司徒空,覓波和半夏等人。
及至丫環們擺完飯,退了出去,蘇雲音吩咐映月道:“快於公子把盞。”
“不必罷,我自便更得酒趣些。”公羊孫這般一說,蘇雲音也不多勸,隻將自己最是疑惑的話問來:“我的信才送出去多多些時候,怎的師兄就到了?”
“信?什麼信?並未聽說有什麼信送來。”公羊孫飲了幾杯酒後,神情略寬,還是和以前一個模樣,愛說愛笑的。
蘇雲音一想,莫不是師父早有安排,送藥是其次,隻等著算好了日子,派了師兄來慶賀生辰才是真?因著又笑問:“既不知信上有何物,師兄怎的就送藥來了?”
談及送藥,公羊孫一唬,手中酒杯不穩,竟是濺出些許,臉上一僵,半晌才放下酒杯拽緊了右手空曠的袖子,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說道:“師妹走時,也沒來得及見上一麵,便是道別也不曾,忽聞師父新煉了藥來,想著正好往東夜走一趟,既是送了藥,又能見上師妹一麵,我也就私自來了,萬靈山上下都不知道的。”
公羊孫目光閃爍,明顯底氣不足,有些心虛。蘇雲音一笑,問道:“我認識師兄多少年月了?”
公羊孫很是奇怪,撓撓額頭道:“整整十七年了,師妹問這個作什麼?”
“師兄既知道有十七年之久,就該知道師妹的眼力毒著呢,還不將實話說來?”
“這個……”公羊孫急出一腦門子的汗,顯然不肯說出實話來。
這倒是奇了,公羊孫行走江湖時,什麼樣的江洋大盜沒教訓過,什麼樣的能人異士沒結交過,不都是笑裏來,笑裏去的?什麼大不了的事,何至於他急成這樣了?蘇雲音見公羊孫這般,心下也是焦急,莫不是行走江湖時,惹下什麼大麻煩來,恐禍及師門,才遠走東夜的。於是,蘇雲音問道:“可有什麼難處,師兄隻管說來,我或許還能幫著想些法子。”
公羊孫把脖子一梗,端起一杯酒來,一氣飲盡,神思苦悶不已,倒一副難以抉擇的模樣。
蘇雲音見公羊孫隻顧瞧著自己的空檔衣袖,她本不欲提及那些傷心的舊事,一直刻意回避。再瞧公羊孫神情,想著其中必然大有文章,隻是中間必係師叔,她不好冒撞開解,一陣嗟歎,也是為難。蘇雲音躊躇半晌,為公羊孫滿上一杯後,才忖度著說道:“師兄專為躲避師叔而來?”
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倒不知哪裏觸到了公羊孫,像是做賊被人當場抓獲似的,嚇了一跳,登時站起身來,也不敢直視蘇雲音的眼睛,心虛的厲害,不停拿袖子揩去額上的汗漬。又呆了片刻,突然行了禮,說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要緊的急事沒辦,來日再晤吧,告辭。”
言罷,不及蘇雲音問話挽留,便往外衝去。映月跟著蘇雲音具是一愣,映月才要說點什麼,又想起公羊孫是來送藥的,卻不見藥在何處,於是追了出去,隻見公羊孫已經走遠,唯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了,便放開嗓子問道:“敢問公羊公子,娘娘的藥放在何處了?”
遠處的影子明顯一頓,片刻才回道:“今日來的匆忙,忘在客棧了,明日再送上。”說著更是加快了腳步,隻一瞬便無影無蹤了。
映月暗道:好個奇怪的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