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音喝了參茶,身上暖和些許,扶著桌案想要站起身來,卻是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好在映月堪堪扶住了,勸道:“娘娘躺著吧。”
“我都快成廢人了。”蘇雲音擺擺手,又道:“外間冰天雪地,你便扶我在這屋內走走吧,躺了這些日子,骨頭都軟了,再這般下去,便是明明白白的人,也要不中用了。”
映月細想,其中不無道理,撥了撥手爐中的碳,燃的更旺了些,才又遞給蘇雲音抱著,扶著她在內室裏慢慢地走走。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映月見蘇雲音內裏實在虧的厲害,才這麼會兒時辰,蘇雲音臉上已經起了薄薄的一層的汗,映月擔心再累著蘇雲音,便扶著她在軟墊上坐了下來,說道:“先歇一會兒吧。”又掏出手帕來,仔細地拭去蘇雲音臉上的汗。
映月給蘇雲音倒了一杯參茶,見她喝的差不多了,又道:“方才娘娘出了汗,還是換件衣裳吧,一會兒去了熱,少不得要冷的。”
蘇雲音雖是厭煩這般的麻煩,卻又不得不答應著,這才起身往內室裏去,那邊車禮匆匆忙忙奔走進來,才喊了“娘娘”二字,便頓住,不敢繼續再往下說了,他知者妙歌與一般從南安帶來的丫頭,還要不同尋常一些,又跟映月最是要好,便低垂著頭,滿眼的都是焦急和為難。
蘇雲音問:“何事?”
“妙歌姑娘……”車禮囁嚅著,突然跪倒在地,道:“請娘娘節哀。”
蘇雲音心中突了一下,後退兩步,複又跌坐在軟墊上。再觀映月,卻是呼吸吃緊,心中分明是不相信的,可眼淚卻先相信了,止不住地往外流,糊了眼睛。映月拽住車禮的衣袖,問:“妙歌,妙歌在何處?”
“太……太醫院。”映月眼神空洞,滿臉的淚,梗這一口氣,聲音卻是意外的清晰,嚇得車禮都結巴了起來。
話未了,映月也不及著一件披風,便衝出了殿外的風雪裏,一路往太醫院跑去。映月雖是個嘴巴厲害的丫頭,心卻軟的一塌糊塗,又重情義,在東夜隻妙歌一個小姐妹,如今當真去了,她如何不瘋魔一番?蘇雲音卻是擔心著她,忙跟車禮說道:“你快跟上去看看,別讓她做出什麼傻事來。”
車禮趕緊應下,跟著就追了出去,剛追出鳳梧宮,就見映月在前邊不遠處,踉踉蹌蹌走不大穩。車禮急走兩步追上去,攙了映月,冒著寒風往太醫院去。
太醫院前圍了大小丫環內監一大群,嘴裏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或是嘲笑,或是悲憫,或是旁觀,全是看熱鬧的嘴臉。這些看在映月的眼裏,心裏難免一涼,正要將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罵走,車禮卻已經剝開人群,招呼映月趕緊跟進去,映月隻好捂著耳朵,快步跑進了太醫院。
太醫院的正堂中,擺著一架竹榻,上麵躺著一位女子,原本嫣紅的衣衫上,卻有一塊一塊的深紅色,紅的發黑,臉上蓋著一塊白布,看不大清楚,隻能通過白布未能遮住的耳際,看到一些死白的皮膚。
遠遠的,無論是那身形,衣服發飾,還是蘇雲音隻給她倆的耳環,映月都能確定那是妙歌無疑。但是映月仍不死心,衝上前去,顫抖著手,想要揭開她臉上的白布卻又遲疑著,猶猶豫豫終於揭了白布去,又死死地閉著眼睛,最終還是沒能再看一眼又給蓋了回去。映月瞧著妙歌後腦勺的傷口,仍舊不斷地滴著血,在竹榻下積了一灘,駭人的很。
映月再也控製不住,伸出雙手緊緊地捂住傷口,想要捂住還在流下來的血,卻用力過猛,反而觸動了傷口,致使那傷口處又流出更多的血來。看著無濟於事的徒勞,映月蹲在地上,抱住妙歌就狠狠地哭了起來,一邊哭喊著,述說著兩人的過往,聲嘶力竭,讓一旁陪著的車禮也感同身受,一時悲苦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