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內監領了太醫院一眾太醫來到,正要於莫初柔行禮,莫初柔卻擺手免了,讓他們趕緊先看過蘇雲音才是頂要緊的,眾人領命,拱拱手聊表君臣禮儀,便去了內室查看蘇雲音情況。先是院使把了脈,心中大約知曉,卻又不敢大意,接著又讓副院使等把脈。他們雖有結論,可到底公主未醒,實在不能妄言,於是又幾人討論開來,重新把了輪脈象。

而這邊,莫初柔已經等了兩盞茶的時辰,遲遲不見回複,實在急煞莫初柔。

太醫院院使與一幹太醫圍在蘇雲音周圍,把脈的把脈,議論的議論,總也沒商量出個對策,反倒鬧鬧哄哄的,更加惹人心急。莫初柔一氣之下,將丫環新奉的茶擲於地上,茶杯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眾人立時便安靜下來,全低著頭。莫初柔問:“本宮的雲兒為何還未醒來,你等議論許久,可有了說法?”

眾太醫皆心有靈犀般,一致默契地望向院使,院使雖對他們心有憤懣,卻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得暫且忍下,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公主雖咳嗽不止,卻並未引發心疾,似是神思恍惚所致,並無大礙。”

“既不是心疾,為何雲兒此時還未醒來?如此你也敢說是並無大礙?”莫初柔顯然不信院使的說法,麵上神色不佳,似有發怒的征兆。

底下太醫皆不再言語,殿內鴉雀無聲,竟有幾分緊張的味道。趙珂不過才來宮裏幾個時辰,就齊齊見識了帝後兩人的怒火,實在不好,於是思索片刻,速速送上一盞新茶來,寬解道:“公主鴻福,必然無事,娘娘切莫再要動氣傷了鳳體,且聽聽他們怎麼說。”

莫初柔接過茶來,卻實在無心飲用,端起終又放下,拉著趙珂坐在自己身旁,看她清瘦卻自有風骨,說話處事也周到,到底愛屋及烏,對趙珂也多了一份喜愛。想著她初次進宮玩耍,遇上這般,又是女孩子家,心裏難免也有所害怕,於是拉著她,放柔了聲音道:“聽你一言,本宮甚慰。”接著莫初柔又望向一幹太醫,問:“雲兒何時能醒?”

院使答:“微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公主脈象雖有起伏,確實已無大礙,遲遲未醒……”院使琢磨著,隻有一種可能,說道,“恐怕是公主神思不通,心結鬱結不解,是她不願醒來。”

蘇雲音最是心平氣和,嫻靜安寧的人,能有什麼心結,莫初柔根本不信,隻當是庸醫沒有本事,才編出這些個看似好深的說法來糊弄自己。

莫初柔才壓下的火氣蹭蹭又衝了上來,實屬不能再忍了,她一拍桌子,蹭地站起身來,喝道:“你們這群牆頭草,實在可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看不出去個緣由卻要拿話來誆本宮,難不成你們在長寧宮也是這般回那吳貴妃的話的?簡直混賬,你們隻怕吳貴妃,獨獨不怕本宮,難道吳貴妃殺得了你等,本宮卻殺不得她吳貴妃!”

此言一出,眾太醫皆是一驚,眾人隻道莫皇後是個寬容大度的軟腳蝦,今日方知,皇後自有皇後的威嚴,莫家的風範,隻是掩其鋒芒,不曾外露罷了。皇後餘威駭人,殿梁似也因之一震,眾太醫心下惶恐,齊齊跪下,大呼道:“臣等不敢欺瞞。”

那王太醫最擅為官之道,今不曾去過長寧宮,又盡力救助公主,皇後就是要有所懲罰,也不該讓自己受牽連之罪,若有所獎賞,自己也該是第一份的。想著皇後有此言語,必是皇上下旨時,她在趕往朝露宮的路上,所以並不知吳貴妃已淪為吳美人之事。王太醫眼下精明一片,立馬跪行幾步,低伏在地上道:“吳氏無德被降為美人,皆是她咎由自取,如何能與娘娘相提並論,臣等實不敢欺瞞啊。”

“你說什麼?”莫初柔扶住桌子的左手無意識地捏緊了些,雖說吳氏跋扈不假,可昨日還得皇上盛寵,今日卻被降為美人,變故未免來的太快了些。可見蘇玄燁當真無心,不念舊情,而自己所托非人啊。

莫初柔一時萬般感慨,看著床上躺著的蘇雲音,念及吳美人的幼兒,那可憐的孩子,托生了皇家卻隻怕要命途多舛了,於是心有不忍,問道:“小公主可好?”

要見莫初柔並無王太醫預料之中的麵露喜色,又問起小公主,猜測恐怕是斬草未能除根,所以莫初柔心有餘悸,不能展顏,於是阿諛奉承道:“皇上仁慈並未處置小公主,但吳美人母女二人畢竟是一條穿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吳美人已奉旨閉門思過,小公主又尚在繈褓,實不足為慮,娘娘且放寬心就是。”

莫初柔忽然大笑三聲,王太醫甚喜,也跟著笑。莫初柔歪著頭打量他一番,回身坐下,淺酌了一口茶,心下對王太醫此人鄙夷非常,麵上卻不露聲色道:“王太醫真是機敏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