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雲兒喜歡皇後宮裏的點心,朕吃著也不錯。”蘇玄燁嚐過一口酒釀圓子,點了點頭便放下了碗筷,招手跟丫環要了茶,漱過口後才又滿臉笑容地對著蘇雲音說道:“方才進來時,見你和你母後正聊得開心,何不說來也讓父皇開心開心,啊?”
蘇雲音抿了嘴唇,站起來轉身坐到了莫初柔身邊,抱著莫初柔的手臂撒起嬌來:“哪裏就聊得開心了?可見父皇說謊。”
“父皇怎會說謊呢?”蘇玄燁看著突然空下來的位子,微皺了眉頭,“雲兒這是何意?”
蘇雲音望了望窗外,月已經掛上了樹梢,可見天已經晚了,於是說道:“近日聽說小公主不大好,父皇何不趁著現在過去瞧瞧,瞧罷才能放心安寢不是?”
聽著蘇雲音這般似酸非酸的話語,蘇玄燁拍著腿朗聲大笑起來,指著蘇雲音寵溺又無奈地搖搖頭道:“你呀你呀,可讓父皇說你什麼好?”
蘇玄燁雖是笑的開心的樣子,笑意卻不達眼底,莫初柔跟在他身邊幾十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幾乎是本能地擁著蘇雲音,玩笑似的岔開話題:“雲兒怎還和八歲那年一般模樣?豈不惹人笑話了去?”
蘇雲音卻似乎根本沒聽懂莫初柔的暗示,癟著嘴賭氣地說道:“天漸晚,父皇還是早些回宮歇著吧。”
“朕若說今晚要宿在這昭仁宮,雲兒莫不是還要將朕趕走?”蘇玄燁說完又是一陣大笑。“雲兒跟著司徒遊曆江湖十幾載,必是經曆了許多趣事,朕今日要留宿昭仁宮,聽聽雲兒的故事,吳貴妃處他日再去也是一樣。”隨後又拍拍身側的座位,招招手,“坐這來。”
“當真?”蘇雲音有些驚喜,複又坐在蘇玄燁身側,剛坐下又低垂了頭,嘟囔起來,“月前吳貴妃為父皇新添了一位公主,父皇甚是喜愛,一連賞賜了好些好東西,連著整個後宮的風向都變了。如今父皇想要留下,可見多半是身在此處,心卻在那處了。”
“胡說。”他刮了一下蘇雲音的鼻子,“父皇的兒子一大群,女兒就你跟她,你又常不在身邊,朕見她和你小時候一樣乖巧,父皇略施恩寵不過是全了思戀雲兒的心思。至於那些後宮婦人嘛,不過是女孩兒少,一時稀罕些罷了。可朕的雲兒卻不一樣,朕疼你寵你,可不僅僅因為你是朕的第一個女兒,也是因為你和你母後年輕時長的一樣,性情卻和朕年輕時一般無二,這豈是常人可比的?”
“是雲兒不識大體了。”蘇雲音如夢初醒,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狂妄般,起身就要跪下,卻被蘇玄燁拉起來,一副慈父的形容拍拍她的手說道:“雲兒的聰敏才智識達古今,本該藏於深宮,教以禮儀……哎,終究是父皇的錯,讓你養於山野。雲兒別的都還好,就是這份胸懷有所欠缺,他日為東夜皇後,也這般無容人之心,豈不要貽笑大方?”
如今宮裏吳貴妃勢頭越勝,眼前蘇玄燁的語氣又漸漸嚴肅起來,莫初柔唯恐有心人利用,趕緊起身行了一禮,先告了饒:“皆是臣妾教導無方,請皇上恕罪。”
“皇後起身吧,原也與你無關。”蘇玄燁虛扶一把,並未對莫初柔多看一眼,而是轉頭向蘇雲音說道:“再有幾日,雲兒便要去往東夜了,此時再吩咐嬤嬤前來教習已是晚了,父皇別的沒什麼要交代的,隻望著你跟著孟姑學些皇家的儀態禮儀,方能不辱我南安國威。”
蘇雲音會意,立馬跪下行了大禮,謙遜有禮地說道:“雲音謹記父皇教誨。”
“朕還有一言,望你牢記在心。”
“請父皇吩咐。”
“南安既和東夜已結秦晉之好,其中利害皆交由雲兒權衡了。今我南安漸有國富民強之意,然東夜卻無容人之心,豈能看著南安坐大而不搭理的?父皇隻得雲兒這唯一貼心的女兒,如若不是南安百姓即將置身水火,朕如何舍得雲兒遠嫁?”說著蘇玄燁麵色甚苦,似有極大的悲痛,接著又萬般無奈地說道:“雲兒嫁去東夜後,若是南宮淵有意謀取南安,萬望從中周旋,切不可忘記自己身為南安人的本分啊。”
蘇雲音雙手疊加,高舉至額頭,然後拜下:“雲音定當全力保全南安。”
早前聽蘇雲音那一番女孩子家的醋話,還以為白費了心血,如今一看還不算辱沒皇室。“好,好好。”蘇玄燁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喜笑顏開,一手扶起蘇雲音大讚道:“我南安的公主,就該有這份魄力才是啊。”隨即便大笑起來,周圍一幹下人等,皆是跟著笑起來,隻有莫初柔艱難地扯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應和著。
眼見著蘇玄燁的興致頗高,內監隻好恭謹地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夜深了。”
“哦?朕一時高興,竟忘了時辰。”蘇玄燁起身,微眯著眼睛往窗外瞧瞧,卻不大能看清楚,於是假裝自然,隻作不知,問道:“現在幾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