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夏,頭裏才吩咐她替我保密,轉頭就告訴你了。”好在都是些陳年舊事,也不怎麼頂要緊罷了,覓波還是裝出有血海深仇的模樣來,糊弄糊弄蘇雲音,“胡野的佩劍可算得上是我周家的秘寶,被他奪了去,我還能罷休,他日遇上,定叫他討不了好去。”

覓波還在比劃著招式,當了胡野就在眼前一般,哪知蘇雲音身體不濟,已經沉沉睡了過去,是蘇雲音自己想知道這淵源的,倒讓覓波討了沒趣,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也無可奈何,隻得幫她蓋了被子,自己悄悄的出去了。

“哎,忘了正事。”自己本是找她來開解自己,想說說萬靈山上的怪事,說說師父的事情,竟然都給忘記了,倒真個變成陪著蘇雲音閑話了。罷罷,好在蘇雲音還得在莊上住一段時日,之後在說也是一樣的。

次日晨起,蘇雲音用過早飯後,便決定親自看一下楚南和孟姑的情況。確如覓波所說,孟姑已經大好了,還在院中打了一套拳法自證,蘇雲音也就放心地去看楚南了。

蘇雲音到了西廂房的門口,聽聲音就知道覓波也在。楚南正用盡了方法誘哄覓波給自己喂藥,強詞奪理地說自己雙手受的傷最重,端不起來藥碗。覓波當然知道那是個謊言,也照樣甘之如飴。看來楚南的傷也不是問題了,隻是大約他還不希望痊愈的吧。蘇雲音靠在門外,聽著屋裏蜜裏調油的兩人微微勾起了嘴角,她算是多慮了。

大家都死裏逃生,也算的上是一大樂事。蘇雲音告訴自己,還能再見上大家一麵,見上穆少霖一麵,她該知足了。蘇雲音坐在聽雨閣的廊下,歪在柱子上,手裏玩著柳條枝,微閉了雙眼,仰著頭對著太陽的方向,走馬燈一般,回憶著兩人從兒時一直到那晚穆少霖將自己護在懷裏的場景,也借此將這個人深深地印在腦中。

許是回憶起了兩人相處最愉快的片段,蘇雲音情不自禁地揚起了眉,滿臉燦爛的笑容。

穆少霖本來是找蘇雲音說話的,卻遇上這副美景,朝陽之下,美人巧笑倩兮,輕笑間發絲淩亂,柳條枝微擺,倒讓穆少霖像初見蘇雲音一樣怦然心動。真美,當真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般近地看她,也是第一次見她笑的如此活潑動人,不知不覺中,站在十步開外的穆少霖已經看的癡了,哪裏還想得起自己要說什麼。

大約是穆少霖的眼神過於熱烈,不久,蘇雲音便睜開了雙眼,見到不遠處的穆少霖,兩人視線交彙的瞬間,具是一愣,有種當小偷卻被當場抓住的惶恐。蘇雲音手足無措,慌亂地丟了柳條枝站起來,措辭半晌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臉卻像喝醉了酒般先暈染了一片。

都說樂極生悲,一點也沒錯。蘇雲音在想,自己這番手忙腳亂的模樣一定愚蠢至極,越是這般想法心裏越是羞窘萬分,更不好開口了。

穆少霖也好不到哪裏去,抓耳撓腮的,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望著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一時半刻,竟沒有一人願意打破這份微窘的安靜。或許,他們都清楚各自未來的去向,所以才貪戀著這最後的獨處時光。

這兩個為情所困的傻子,大約也願意忘卻前塵舊事,就這般彼此對望,站到天荒地老的吧。可是,曼珠沙華再美,到底是終生花葉不能相見,若世間事事皆順心如意,又哪裏來的那許許多多的癡男怨女呢。

也不知他們站了多久,穆少霖終是先開了口,因為他不願把份為難留給她。從到了這靜園小莊養傷那日起,穆少霖便為這事輾轉發側,夙夜難眠,或許這些都還是輕的,等著這話一出口,就要成了日後千萬個日夜痛徹心扉的開端了,但他卻必須如此。

天時人和地利,穆少霖微笑的恰如其分,卻要準備做一件掃興失風雅的事。他上前一步和蘇雲音行了禮,便請起罪來:“微臣沒能護得公主周全,請公主賜罪。”

“將軍……”蘇雲音後退了一大步,笑容早已斂去,苦笑著問,“將軍特來請罪?”

穆少霖一本正經地答道:“穆家兄妹少,微臣隻得少婉一個妹妹,說句冒犯了話,微臣一直把公主和太子殿下當做自己的親生弟弟妹妹一般看待。今日既不能護得小妹周全,他日如何讓陛下相信微臣還能護得南安的周全。”說到這裏穆少霖躬身,更加恭敬道,“微臣確實有罪。”